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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三界黑市(1)

    树影皆秋色, 黄漫枝头。

    东临城刚下过雨,空气中弥漫着阴冷的潮气。

    临街茶楼的雅间里,一个女子正慢条斯理把弄精致茶具,颇为享受煮茶过程, 另一侧则拘谨地坐着三位修者。

    姜菀被夹在赵曦言与青崇中间。

    诚然, 她跟黑心莲猜想的事情完全应验, 只要他不妖化,两人就会稳定保持互换身体的状态。

    从并蒂坞出来后, 两人都或多或少受了伤, 处于半残状态, 私宅位置偏僻,既没地方吃饭也没药房抓药, 姜菀提议去东临城休养几日, 谁成想恰好遇到了出来办事的赵曦言与青崇。

    起初二人都没认出来蹿高了一头多的师弟,反而是赵曦言先认出剑仙上前问好时, 才发现分别没多久的师弟已经“长大成人”的事实。

    结果就是姜菀被二人拉去茶馆问话。

    窗棂半阖, 寒风吹入,姜菀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地端起杯热茶捂了捂手,而后一饮而尽。

    同怒剑皇对剑时, 为了速战速决强行用出小寒, 导致寒气反噬,侵害到神魂,此时即便穿进黑心莲的身体, 还是会时不时的受寒气影响感觉到刺入神魂的寒冷。

    也或许是两人感官共享,由本体传来的感觉。

    但这个念头很快被打消。

    因为黑心莲一直没表现出任何冷的迹象。

    难道是狗子自带皮大衣有御寒功效?

    也可能因血脉之力抵御寒气的功效。

    不管怎样,她受寒气的影响越来越严重了。

    正想着, 已经关好窗户的江皖重新回到座位上,默默执壶给她空杯满上。

    “剑仙大人,我也想加一杯。”

    赵曦言捧着杯子,满脸期待的望向美人。

    前几日姜菀高喝“剑来”,神兵天降,横扫怒剑仙的事迹已在修真界传开,一时间,灵剑仙又成了各大茶楼炙手可热的话题,就连闭派的儒行书院都传开此事。

    然而热脸贴了冷屁股,江皖连眼皮子都没抬,兀自从袖笼里取出纸包,打开壶盖加了进去。

    赵曦言哑然,转向姜菀低声附耳道:“师弟啊,剑修真都这么穷的吗,来茶馆喝茶还自带茶叶?未免太寒碜些了,你家底殷实,可不能对弟妹太抠缩。”

    弟妹???

    “噗!”姜菀一个没忍住,喷了赵曦言一脸热茶。

    “咳咳!”她猛烈咳嗽着,唇边忽而蹭来块软布,抬眼间,“弟妹”正同她四目相对。

    自认读懂了对方眼中传来的“别给我丢脸”信号,姜菀心虚接下,“我自己来就行。”

    黑心莲黑着脸又坐了回去。

    赵曦言惨兮兮擦着脸,听青崇忧心道:“江公子,江家……可还好?”

    自从青崇认她为主,便在旁人面前称她为江公子,姜菀并不拦着,长远来看,黑心莲太独,给他招个小弟作伴挺好的。

    青崇为人厚道忠义,子桑临一事后,总不会再害他。

    前几日修真界接连爆出几个大消息,一来素与外界无甚联系的女娲宫突然在儒圣等人拜访后,向天下志士发出女娲令邀请,寻找偷窃天河草之人,寻到或提供线索者,皆可去女娲宫任选一份珍贵草药。

    二来儒家圣主江鸿温一纸“德行背道,自卸圣尊”,自行卸去了儒圣尊号,引得儒修惊慌,纷纷去书并蒂坞劝阻。

    第三件便是怒剑皇突然自爆在并蒂坞内败于灵剑仙玉菀真人,卸去剑皇尊称,闭关三百年专心问剑,修身养性。

    短短几日两位大佬卸任,惊爆仙门。

    一时间,三千仙门各有猜测,不过目光聚集在了三件事唯一的联系上——江家。

    “不过是有妖潜入,如今已经没事了。”

    “妖?江家不是有上古阵法坐镇,竟会有妖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这我就不清楚了。”呵呵,因为太岁亲自打开大门迎着啊。

    “那剑仙大人又怎么会在并蒂坞同怒剑仙打起来的?你看到了吗?真跟传闻一样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把怒啸天干趴下了?”

    姜菀暗戳戳地瞧了眼黑心莲,看他专心煮茶,轻咳了一声,“看到了啊,其实怒剑皇是个银样镴枪头,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坚持住就被剑仙揍哭喊霸霸了,你们是没机会目睹她英姿飒爽……”

    余光中,一道冷光刺来,淡淡的莲子香入鼻。

    “先喝了这个再说光辉事迹也不迟。”黑心莲蹙着眉,端着杯热茶送在她面前。

    她正说得口干舌燥,想也没想,端着茶杯就要灌下。

    “小心!”

    忽而一只手横着拦在她唇瓣上,热茶洒了些在对方手上。

    “疼……”

    姜菀手背传来阵钻心的疼,一旁的赵曦言赶紧接过茶杯,责怪道:“师弟怎么这么不小心,不看看茶烫不烫就喝……”

    “是我的错。”江皖自然而然地捧起她的手,俯首轻吹。

    ???

    这……烫伤的不是剑仙大人自己么?

    赵曦言满脸懵逼。

    青崇面色泛红,一路烧到了耳根子,他猛然起身,磕磕巴巴对赵曦言道:“掌门交代的采买还没完成,我们就先不打扰剑仙大人品茶了吧。”

    “别啊,我还想听师弟继续讲呢,这可比茶楼听到的精彩多了。”

    话音未落,赵曦言已经被青崇架着胳膊拽走了,临别前,青崇恭敬道:“江公子,待书院交代的差事忙完,我们再来找你。”

    “哦那好,你们先忙,我就在迎仙楼天字号房。”

    目送二人慌张跑走,她一脸迷惑的问黑心莲:“你说他们着什么急啊,我的故事还没讲完呢,唉……”

    她伸手去拿方才的茶,未想被黑心莲先一步拿走。

    “你干嘛,我还没喝呢……”

    “还想烫我一次?”

    黑心莲唇边带着抹讥诮的笑意,耐心地吹着茶中热气,腾腾雾气漫上墨眸,染湿额间发丝。

    姜菀被他噎得够呛,没机会反驳。

    也不知道黑心莲又按了什么心思,从并蒂坞出来后人就不正常了,开始无底线的对她好。

    这几日一切衣食住行安排妥当不说,像清晨洗脸的热水温度,第二日要穿衣服熏烫这些无伤大雅的事都要事无巨细亲自准备,就差跪下给她捏脚了。

    有了之前两次的教训,总觉得这家伙十之**是在酝酿坏事,她实在无福消受。

    黑心莲不语,继续低头吹热气。

    “是因为抓伤我你才做这些事的?”

    江皖闻声一滞,没抬头。

    “江皖,我在跟你说话呢,能不能回我一句?”

    她平时都是嘻嘻哈哈皖哥皖哥的叫,他习惯了,突然叫全名,让他不容再沉默。

    “不是。”纤长的睫毛微微一颤。

    不全是。

    “别骗人了,从并蒂坞出来后你就怪怪的,如果是因为那道抓伤,我可以现在就告诉你我压根没放在心上,你已经道过歉了,我也已经接受,咱们谁也不欠谁的。”

    石头扔过去扔了个寂寞,连个水花都没打起来,姜菀心里烦躁。

    对方似乎觉得水温差不多了,举杯递来,听不出情绪的说:“加了雪莲子,喝了身子能暖和些。”

    “你这个人!”

    看他这副态度,她没来由的生起气,抱臂愣是不接,末了甩了句:“你能不能给个反应?”

    “现在是我的身体冷,你喝。”

    他抿着唇,两人僵持着,谁也不肯让步。

    倏地,仰头将杯中药茶灌进口中,下一瞬便来到姜菀面前,两个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

    他没咽下,只是含着,一脸戾气的看着她。

    姜菀当即就明白这家伙想干嘛了。

    “我错了!我喝,我喝还不行么?”

    在疯子面前挣扎都是无谓的,因为他们做事没有三观,不顾后果。

    之前在书院为她吸那颗要命的灵果时就明白这个道理了,奈何她也是个不长记性的,不见棺材不落泪。

    江皖见她猴急猴急的跑去喝药茶,不自知地勾唇一笑。

    她听话时的样子竟有些可爱。

    “对了,我的手……”灌了一肚子热水,她扭身牵起他的手,见细白的皮肤被烫红,有点心疼。

    都说手是女人第二张脸,她很在乎的。

    她掏出个药膏,小心翼翼上药,对方倒是挺听话,没有拒绝。

    “疼吗?”

    “……疼。”他屏住呼吸,暗暗盯着她。

    “咱们商量下,各自管好彼此就好,关心则乱。”

    “……你要烫伤的是我的嘴,还不能管?”

    “……”好像也没错。

    这该死的互换身体。

    “行了,药膏给我。”看她心不在焉起来,他一把夺过药膏,小心揉在手背上,清凉逐渐晕开。

    “知道我们感官连在一起,以后就小心点,别干傻事。”江皖面色严肃。

    “矫情了,作为修者受点小伤又怎么了?”

    “那你举杯子哆嗦个什么?”

    “……天冷。”

    “矫情。”

    姜菀被怼的无话可说,只想回去钻被窝睡觉,临走前,听茶馆里的说书先生神神秘秘地爆出个新消息。

    江家家主江鸿温同前灵剑仙沈雅媛和离了。

    姜菀愣了下,扯着同样怔愣在原地的黑心莲往外走。

    自从听过姜菀对沈雅媛旧事的分析后,他便陷入了某种死循环,只要听见沈雅媛这三个字,黑化值就玩起了过山车,以至于系统无法再用某一时间的具体数字表现,索性让系统搞了个日平均值,每日汇报。

    今天黑心莲的黑化值还算稳定,5000上下。

    真是万万没想到同上次执行任务时一样,沈雅媛再一次成了她任务路上的绊脚石。

    姜菀兀自长叹口气。

    她跟沈雅媛还真是孽缘难断啊。

    “所以……我娘在哪儿你已经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江皖冷不丁的问了句。

    “**不离十。”

    “在哪儿?”

    “回太溪涧再说吧,我也只是猜测。”说着,睡意来袭,她迷起眼打了个哈欠,“唉,好困啊,我要去睡一会儿了。”

    江皖默然,邪力反噬作用在她这儿竟非常奇妙地变成了嗜睡。

    “回太溪涧也能睡,明日就起身。”江皖强硬到不容置疑。

    他一刻都不想再拖了。

    有些事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

    “有些事着急也办不成,相信我。”姜菀拍了拍他肩头,又打了个哈欠,“不行了,真困了。”

    她摆了摆手,往前走了没两步,腿一软,整个人往一侧栽下。

    江皖眼疾手快,一个箭步跟上,将她拦进怀中。

    “……”这是什么毛病,走路都能睡着。

    他直接将人横抱起来,向客栈走去。

    城内人熙熙攘攘,一个看似娇弱的美女臂膀紧实,正横抱着同样姣好面容的男子在主街上走,非常扎眼。

    “这不是灵剑仙吗,那男人是谁?”

    “不知道,不过看着细皮嫩肉的,生的倒是俊俏。”

    “是不是江家那位大公子呐,听说也是位少年英才,风华绝貌,前段日子还一手揭露了成仙丸的事。”

    “是是,我见过那人模样……不过怎么比往日看着大了些。

    “听说前几日在并蒂坞出手降妖的也是他呢,虽不知是何妖,但能破开并蒂坞铜墙铁壁的必然不是一般的妖呐。”

    “真是厉害,两人倒是般配……”

    江皖听了只道好笑,不过短短数月,他竟成了旁人口中英勇无畏的少年英才?

    他这种连自己是什么都搞不清楚的怪物能同她被并肩提起?

    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不属于自己的嘉誉宛若枷锁,让他烦躁不已。

    他气愤地瞪向怀中人。

    不过一眼,怒意被神奇的一扫而平。

    路上认出剑仙的人越来越多,车水马龙的主路上,众人自行避让出一条路。

    投来的目光似若荆棘,少女眼中不知不觉地泛起烦躁与紧张,他长吸口气,只将注意力放在怀中人的身上,仿若这条路上只有他们两人,余下的……皆是世外之物。

    不过多时,他回到客栈,眼底清澈潋滟,默默将人放回榻上,而后坐在床畔,遮挡住身后投来的日光。

    惊讶的发现只要有她在,被强行镶嵌进这个本不应该与他相干世界后的每一日,似乎都不再需要在漆黑的永夜中迷茫地寻找方。

    她……可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又或者……很危险。

    潜移默化中,已经离不开她了。

    他看着她,透过那层不相符的皮肉,眼前出现的是少女肆意的笑容,灵动的眼中映着耀眼的光,她忽而起身一手将他的脖颈勾住。

    【皖哥,你怎么又在想我了?】

    少女调皮的用鼻尖蹭着他冰冷的唇,耳边响起她银铃般的笑,勾得他心头空荡荡的燥。

    是危险的信号。

    江皖猛地起身,扭身要走,突然手腕一紧,一只手正紧紧的攥着他。

    姜菀神思突然刺痛,打着寒颤醒来,像溺水的人在寻求生路,本能地抓住最近的一块浮板。

    她看到师父了。

    师父一身雪衣,飞扬的长发下,猩红双目正死死地盯着她。

    怒声让她放手。

    额间骤然冒出片虚汗,她手一缩,慌乱躺回榻上。

    眼瞬间就红了。

    一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她哭着说:“我错了,是我做错了……”

    江皖瞳孔一震。

    她梦到了谁?竟能让她这样怕。

    姜菀大口喘了半天气才缓过来,见黑心莲还没走,只是站在那神色不明的看着她。

    很丢人。

    “我做噩梦了……你能不能别走?”

    江皖怔住,见她往里挪了挪,空开半边床,手轻轻拍了拍。

    他鬼使神差地躺了上去,什么都没说。

    一方软被突然披在他身上,“天冷了,别着凉。”

    他看着那双本属于自己的手,既失落又燥热。

    他扭过身,背对着她。

    必须尽快找到换回来的办法。

    这一觉江皖睡得无比踏实,醒来时已是傍晚,耳边滴滴答答得传来轻微的击打声,脆生生的。

    昏暗中,一个小小的身影立在床边,触角正朝着他这飞快抽动着,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竹竹对上主人凌冽双眸,战战兢兢道:“主人呐,是竹竹~”

    江皖正欲起身,腰身横出的胳膊搂得很紧,听她哼唧了一声,又躺了回去,随手往横在腰身的胳膊上贴了张睡符。

    “说吧。”

    竹竹盯了半晌,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往日主人发号施令总要摆出霸(高)道(高)帅(在)气(上)的威严,今天怎的懒在榻上。

    “快说。”江皖烦躁催促。

    “啊,好。”竹竹奶声奶气的应下,捧着几本书递了过去。

    “这是主人要找的医书,都是关于寒气寒气的,竹竹可是废了好大力气才找来的哦。”

    说着,小触角得意地晃了两圈儿。

    江皖接下,淡淡道了句,“辛苦了,先退下吧。”

    “嘤?”

    辛苦?!

    这这这……!您听听,这是残暴无度一心只想灭世的主人应该说的话吗?

    一定是因为剑仙大人太过强势霸道,主人他变了,变得毫无斗志,会体恤旁人,像一只被拔去尖牙的妖兽。

    竹竹触角一缩,想要跳槽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它暗叹口气,转身要走。

    “你等等。”

    步下一停,一张写满的薄纸轻飘飘地落在它面前。

    “去置办些东西,明日便要出发去太溪涧了。”

    夜深了,打发走赵曦言青崇后,江皖便在自己屋内挑灯夜读。

    关于寒气的各种记载不少,但能融进体内的寒气并不多见。

    倏地,眼前飘出张燃至一半的符纸,他瞳孔猛地一缩。

    同一时刻,旁边房内传来轰隆巨响!

    糟糕,阵被破了!

    另一头,睡得昏天黑地的姜菀吧嗒撞上个硬物,她捂着脑门儿起身懵了片刻,才发现两人又换回来了。

    周围静悄悄的,忽而一道青色光晕从旁边屋的窗棂中飘出。

    她头皮一紧。

    这家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么?

    怎么又妄用邪术了?!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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