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柳三更及楚瑶、仓寅用过早饭后,便由婢女带着下山。
岸边早有一艘大船停靠,柳三更只见五叶等人已在船上等候,料想杜影和孟无痕一定也在船上,不禁暗想:“魔元珠在影姐手上,料想有孟无痕守着,五叶还不敢轻举妄动。”过了片刻,但见许飞琼、周离、武藏小次郎、百地一太夫也已走来。
许飞琼道:“大家伙儿先上船,三娘片刻就至。”
柳三更见她容颜憔悴,显是昨夜未睡,心想:“她明明是被派出去送信了,即便是乘船到港口也须一天一夜,绝无可能今日一早就在岛上?”
周离从柳三更身边过时,扭头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柳三更正低头沉思,并未察觉。
过了片刻,顾三娘和独孤无双相依而来。
柳三更打招呼道:“师兄、师姐。”
待众人上船后,许飞琼便吩咐开船,跟着又挨个为众人分了房屋。
船在海上行了一日,将傍晚时已到港口。令柳三更惊讶的是,港口早有人等候,而就在港口不远处已搭起百余座帐篷,显然都是临时搭建,更奇怪的是,饭菜也都已经备好。
柳三更不禁对顾三娘的权力感到惊讶,像她这样走到哪里衣食住行已经被提前安排好,就如同皇帝出行一般。
楚瑶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笑道:“你觉得你师姐的派头很大,是不是?”
柳三更点头称是,楚瑶又道:“这有什么稀奇的,像她身份尊贵,门下高手如云,又富可敌国,倘若派头不大,才叫稀奇呢。”
柳三更道:“习武之人本该行侠仗义,惩奸除恶才是,似这般如同皇帝老儿出巡一样,怎能担当一个‘侠’字?”
楚瑶摇头笑道:“顾三娘可从来没承认她是大侠,她创立诛仙门,本来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也只有走到哪都摆出架子来,旁人才会求她办事。更何况,一个人富可敌国,财力雄厚,手下又有一大堆高手,倘若走到哪里不摆出架子来,又如何能管得了这许多江湖人士?”
柳三更听她分析的头头是道,忍不住点了点头,道:“那你的意思是说,你舅舅和顾三娘也一样喽?”
楚瑶道:“不错。一个人只有到了一定的地位,才会做出一些和他地位相符的事情,如若不然,他手下的人还以为他是个特别好说话的人呢。他们要的并非是这些无论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的虚礼,而是要别人都怕他,不敢轻易惹怒他,得罪他!”
柳三更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心想一个人要受别人尊敬,绝不是靠这些铺张浪费,虚张声势的行头就可以做到的,要想受人尊敬,首先自己得武功高强,是一个绝世高手,第二就是心怀仁慈,惩恶扬善,名满天下,也只有这样,别人自然会觉得自己惹不起他,又或是打他不过,才会尊敬他。他生性最爱抬杠,当下便说出自己的想法。
谁知还没说完,楚瑶已指着自己大笑起来,说道:“幼稚!你以为你武功天下第一,就没人敢杀你啦?天底下的人就都害怕你了?”当下又道:“三更,你涉世不深,总觉得这世间上的事情都很简单,其实事情远远比你想的更要复杂。就拿不周山来说,你只道是圣尊一个人说了算?”
柳三更道:“难道不是?难道还有人敢不遵圣尊的号令?”
楚瑶摇了摇头,随即又叹了一口气,道:“唉……此事说来话长,说了你也不懂……不过咱们即将就要远离江湖是非了,你不懂也好。”说罢便嫣然一笑,轻轻握住了柳三更的手,又柔声道:“等你找到杀害你师父的凶手,咱们就可以从此远离江湖是非之地了,到时候你想去哪里,我便跟你去哪里?”只见她含情脉脉的看着柳三更,娇媚无限。
柳三更道:“你说咱们去哪里好?”
楚瑶道:“你想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
柳三更笑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可是你说的!”
楚瑶道:“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分明是‘嫁乞随乞,嫁叟随叟’。”
柳三更一怔,心想自己怎么从未听过这句话,忍不住道:“可是我们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猴子满山跑!”
楚瑶忍不住掩嘴笑道:“好好好,那我嫁了你这只猴子,以后也跟着满山跑。”
柳三更大笑,但见烛火摇曳之下,映衬的她更加秀美绝伦,一颗心早已心猿意马,忍不住想要在她脸上香上一口,但又知她性子刚烈,生怕自己一个举动,又惹恼了她。
正在此时,忽听得帐篷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柳大侠有佳人相伴,可谓是逍遥自在的很呐。”
柳三更和楚瑶一怔,方才两人说话,竟全然没有察觉到帐篷外有人来了,要知道帐篷离港口离得较远,又搭了百余座帐篷,相距都极为遥远,但凡是在帐篷内说话,旁边的帐篷也绝难听到。然而来人脚步声极其细微,显是真气不弱,但柳三更听到声音,已然知道来人正是周离,不禁微微一怔,暗道:“她来作什么?”
只听周离道:“柳大侠不请我进去坐坐?”
柳三更和楚瑶相对一望,但见楚瑶点了点头,这才应声道:“原来是周姑娘,请进!”说着便站起身来,走到帐篷旁将帘子掀开。
但见周离一袭白色的罗裙,身上披着一件黑色裘皮,正笑着立在帐篷外。
“周姑娘,快请进。”
周离淡淡一笑,道:“我听说柳大侠好酒,特意来为你送酒的。”说着扬了扬手中的两小坛子酒,便已进入帐篷内,但见楚瑶正在椅上坐着,不禁又道:“这位姐姐想必就是不周山的郡主楚姑娘吧?失敬失敬。”
女人的直觉是全世界最准的,楚瑶也不例外。自从周离进入帐篷内,她已感觉到周离心存不善,绝非单单给柳三更送酒,何况她早在船上时为何不送,偏偏到了夜间,要亲自来柳三更的帐篷中送?但这些不过是她猜想罢了,然而在她内心深处竟有一种对周离说不出的厌恶感,至于为什么会厌恶周离,自己又说不大清楚,当下也不站起身还礼,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
周离淡淡一笑,说道:“柳大侠,我杜姐姐说你最爱喝酒,所以特地送你两坛酒,虽说不上琼浆玉液,但也绝非凡品,你品鉴品鉴。”说着将酒放在桌上,伸手便去拔酒塞。
楚瑶道:“夜已深了,还是别喝了。”说着也伸出手来,去挡周离的手。只见她右手斜出,正是切向周离手腕太渊穴,别看只是轻轻一切,实则已用了上乘擒拿功夫。
周离手腕一转,一只玉手婉如一朵盛开的牡丹一般绽放开来,但见她趁势向下一抓,直抓向楚瑶手腕阳池穴。楚瑶急忙手臂轻轻向后一抽,随即便已伸出食指、中指,抵向周离劳宫穴。
周离这时急忙回手,却不再进招,反而又去拔酒塞。楚瑶急忙又是横掌斜砍,周离知道要想拔了酒塞,须先胜过楚瑶,当下也顾不得拔酒塞,手腕一转,伸出拇指,抵向她手掌边缘后溪穴。
她二人单以只手对招,虽然每一招都未运上真气,然而每一招均是上乘功夫,但见两人你一招,我一招,拆了将近三十余招,但至始至终,两人的手都没有碰到过一下,以至于胜负仍旧未分。
柳三更道:“瑶瑶,周姑娘送酒给我,咱们该感谢她才是。”说着已运上真气,右手一伸,口中默念御物咒语,但见桌上的两坛酒已缓缓飞向手中。
这时柳三更将酒坛拎在手中,拔出酒塞,顿时一股酒香入鼻,不由得长吸一口气,道:“好酒,好酒,周姑娘,多谢你啦。”
楚瑶和周离这时已然住手,纷纷看向柳三更。
柳三更走到桌前,将酒坛放下,又躬身朝周离行了一揖,道:“周姑娘,昨日承蒙手下留情,还未曾言谢,今日你又送我美酒,在下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周离淡淡一笑,道:“只要你别赶我走,就算感谢我啦。”说着看了一眼楚瑶,脸上大有得意的神情。
楚瑶轻轻地哼了一声,不知为何,此时竟有些生气,至于生什么气,自己也说不出来,但就是觉得看见周离,心中觉得大不自在。
柳三更忙道:“我哪里敢撵你走啊,昨日多亏你手下留情,我才能见到师姐。”
周离笑道:“是了,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我师父是你师姐,按辈分呢,我该叫你一声小师叔才对……”
柳三更连忙摇手,道:“不敢,不敢。”
只听周离接着道:“可是呢我年纪又大出你好几岁,倘若叫你师叔也不好,所以啊……我来就是想送你两坛酒,一来算作给你这位小师叔的见面礼,二来呢,倘若当着师父的面,我叫你师叔便是,私底下的话……”
柳三更听到此处不禁哈哈大笑,心想原来她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当下说道:“好说,好说。咱们心知肚明就行了,我可不在乎这些称呼。”
周离嫣然一笑,道:“这么说来,你不计较?”
柳三更点头道:“昨日你几次手下留情,又好言提醒我,生怕你大师兄下死手伤了我,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今日又送我两坛美酒,嘿嘿……吃人嘴短嘛!”
周离道:“说来惭愧,其实我并没有什么大师兄。”
柳三更一怔,道:“那个通天教主……不是你大师兄?”
周离见柳三更一副吃惊的模样,不禁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道:“其实那都是我一个人装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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