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更听得楚瑶就在车内,不由得大为欢喜。此时楚瑶早已掀开帷帐,从马车内探出头来,叫道:“谢天谢地,你果然走得这条路。”说着便已从马车内跃下,忙道:“我追了你一夜,总算找到你啦!杜姐姐怎样了,伤势好些没?”说话间已走到柳三更跟前,朝着仓寅又一招手。
柳三更道:“比之昨日要强了些。”这时仓寅已赶马车到跟前,楚瑶道:“快上车去。”仓寅早已将凳子取下,柳三更进入车厢之内。
楚瑶待要上车,忽然又转身走向王大狗夫妇。他夫妇二人见楚瑶容颜娇美,衣着华丽,举手投足之间均透着一股贵族的气质,不由得战战兢兢,连看也不敢看一眼楚瑶。
楚瑶盈盈一拜,道:“多谢两位收留,我代他向你们夫妇谢过了。”王大狗夫妇连道客气。楚瑶又从腰间取出一锭金元宝,约莫有二三两重,塞到王大狗媳妇手中。大狗媳妇忙道:“不可,不可。”却不将金元宝塞回,反而拽在手中。楚瑶嫣然一笑,道:“好心人自有好报,告辞啦。”说着便已转身轻轻跃上马车,吩咐仓寅赶路。
柳三更道:“瑶瑶,你怎么突然来了,我只道……”
楚瑶不等他说完,笑道:“你只道我不会来是不是?”柳三更见她猜到自己想要说什么,忙又改口道:“不是……我只道你不会追上我。因为我没有按原路返回,所以……”顿了一顿,又道:“你怎么知道我走的是这条路?”楚瑶道:“我心想你抱着杜姐姐行路自是十分不便,定然不会沿着山路走,何况从不周山向北便是蜀地,蜀地多山,蜀道难行,我便猜你会往东北方向走,便央着小苍蝇赶车来追你。”其实楚瑶向东北方向追赶,也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毕竟这也是全凭她自己猜出来的,好在柳三更果然如同她想的一般,往东北方向赶路,又在王大狗家中耽搁一夜,她才能这么快就追上来。
柳三更心中感动,同时又觉得这世间只有楚瑶懂自己的心思。不禁又想楚瑶这次出山,定是瞒着楚无敌偷偷溜出来的,她堂堂魔界郡主,为了自己不惜忍受魔界的流言蜚语,一时间不由得大为感激。
楚瑶道:“我心想你一个大男人抱着杜姐姐,一路上行动极其不便,倘若有我照料,再方便不过了。”
柳三更重重的点了头,暗赞她想的周到。
楚瑶一指车厢内的床铺,上面早已铺好了被褥,两旁更有帷帐,说道:“你将杜姐姐放在床榻上,总比你抱着舒服些。”柳三更依言将杜影放至榻上,伸出手搭了她的脉搏一下,只觉脉搏微弱,当即又将她侧过身来,在她背后输送真气。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听得仓寅“吁”的一声,将马车停下,道:“郡主,前方是一处集镇,眼下正是晌午,倒不如在这儿先吃些饭。”
楚瑶应了一声,仓寅将马车赶到一所饭店门口。三人草草的吃了饭,楚瑶将账结了,向掌柜的打听了去路,这才又继续赶路。
这一路上柳三更除了给杜影输送真气以外,均是楚瑶在照料她,尤其是昏迷之中,拉屎撒尿等粗鄙之事。楚瑶也不嫌脏,将帷帐拉上,又是为杜影擦洗,又是端茶喂水,柳三更在帷帐外大为感动。
行到傍晚时,仓寅道:“郡主、柳大哥,前面好像有家小酒铺。”楚瑶道:“你去问下,可能住宿?”
仓寅将马车听到酒铺门口,下车问那酒铺中的伙计,才知此处只卖酒肉茶水,不能住宿。楚瑶道:“赶了一路,想必有些渴了,咱们先歇息片刻,让马儿也吃些草料喝些水。”
那小酒铺不过两间屋子,店外摆放着几张桌子,荒郊野外,此时天色将暗,店伙计早已挑起了灯笼。楚瑶要了些酒肉,道:“你和小仓寅都爱喝酒,只是咱们有要紧事,今日只许你们每人喝一斤。”
那店小二听到楚瑶的话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心道:“一斤酒可不算少啦。”楚瑶道:“伙计,这里是什么地方,前方可有集镇么?”店小二道:“这是三十里乱葬岗,向东再行四十里便是平夷鬼县。姑娘想要住宿,只能去平夷鬼县啦。”楚瑶道:“平夷鬼县?那里可是有鬼?”
店小二道:“姑娘不知?平夷五鬼威震平夷,老大无常鬼、老二勾魂鬼、老三断头鬼、老四马面鬼、老五嘛,叫作色鬼。这五鬼呀,据说都活几百岁啦,眼下都老的差不多了,却老而不死,所以啊,百姓们都将平夷县称为平夷鬼县。”
楚瑶哦了一声,点了点头,道:“我只道真的有鬼,却原来是人。”店小二道:“姑娘,人心险恶,可比鬼可怕多啦。”楚瑶淡淡一笑,不再说话。这时只听得赶路吆喝声,从背后传来,听得马嘶声,车轮辗轧地面的声音,显是来人不少。柳三更心乱如麻,无心关心其他事,是以虽然听见却连看也不看一眼,楚瑶却一向爱多管闲事,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夜幕之下,只见十余个火把,离自己不过二三十余丈远。
只听得一人道:“严都尉,前方好像是家酒铺,要不要在此歇歇脚,再行赶路?”只听一个老者低声道:“莫只顾着贪嘴,全不晓得这半路上的勾当,不知多少好汉都被蒙汗药麻翻了!”楚瑶听后忍不住暗暗偷笑,心想那老者忒也小心了些。
又一人道:“严都尉,非是弟兄们贪嘴,咱们赶了一日路,弟兄们早行的累了,别说是人,便是马儿也要喝一口水,吃一口草料才是。”那老者正是众人口中的严都尉,显是这些人的头领,只听他又低声道:“这里是三十里乱葬岗,你们初来乍到,不知凶险。荒郊野岭,一家酒铺开在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倒也罢了,大晚上的却还做着生意,你们仔细琢磨琢磨。”众人听他说得认真,心想他年纪老迈,自是走南闯北数十年,见多识广,当下均不敢再吭。
片刻间,众人已赶到酒铺门口,闻得酒香之气,众人均放满了脚步,就连赶车的车夫,也不再催促马儿前行,一双眼直勾勾地望向酒铺内。
店小二道:“客官们路过小店,还请歇歇脚哩。此处离鬼县还有四十余里山路,中途再无酒铺店家,荒无人烟,小店的酒是自家陈酿二十年的醉死鬼,保管喝一两解渴,二两精神抖擞,三两无忧又无愁。”他声音清亮,喊得又极其卖力,众人听了早已口水直流,数十双眼睛均巴巴的看着柳三更和仓寅碗中的酒,一双脚如同灌了铅一般,谁也不肯再迈动一步。
楚瑶只道众人均盯着自己看一般,不禁心中恼恨他们无礼,但不想多生事端,说道:“咱们走。”当下结了账,四人赶车而去。
此处乃平夷鬼县地界,果如那店小二所说,一路上尽是山路,马车也难行的紧,再行到后来,路面狭隘,一侧均是沟壑,马车再不能行。四人只好弃了马车,步行赶路。行了将近数十里山路,约莫到半夜时分,眼见远处零星几点灯光,众人料想那灯光处定是平夷鬼县了。当下快步赶去,又行了五六里地,但见几点灯光仍旧在远处。
楚瑶道:“奇怪了,怎地行了这许多时候,仍未到呢?”
仓寅道:“莫非……莫非是鬼打墙?”
柳三更道:“什么鬼打墙?”
仓寅道:“所谓鬼打墙,就是咱们被路边的孤魂野鬼迷了眼,说不定正在原地转圈呢。”
楚瑶哼了一声,道:“不过是道听途说,危言耸听罢了,这世上哪有什么鬼打墙?”她嘴上虽是说着不信,早已暗暗念动法决,祭出长剑,只见红光大闪,长剑便已出鞘,她一跃剑身,喝道:“我去前方探路,你们在此等候。”说罢长剑一抖,便已直飞而去。
柳三更探了一下杜影的脉搏,不禁又松了一口气。自从杜影服下许瞎子留下的药后,虽说仍是昏迷不醒,但至少不用自己的手掌离不开她后背灵台穴了,这样一来,自己也有休息的时间。当下横抱杜影坐在路一旁,仓寅也跟着坐下。
过了良久,不见楚瑶回来,柳三更忍不住有些担心,时不时的东张西望,只盼能看见楚瑶回来。仓寅一言不发,似乎有心事似的。过了半晌,仓寅忽然道:“柳大哥……”
柳三更道:“怎么啦?”
仓寅吞吞吐吐的道:“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说着便不再说话,反而看向柳三更,见他一脸迷茫的神色,这才又道:“我……我……”
柳三更笑道:“你怎么啦,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仓寅道:“其实……楚半掌是我杀的。”
柳三更一怔,道:“什么?楚半掌是你杀的?”
仓寅点了点头,当下便将自己如何杀死楚半掌和皮啸天事情,详细备说一番。说罢又道:“我没想到杀了他们两个,却被人栽赃到你身上,本想向圣尊请罪,可是又害怕……”
柳三更听他将自己如何杀死楚半掌,如何杀死皮啸天,又如何用天涯剑的事情说过后,不禁恍然大悟,几天前的种种疑团终于解开,心道:“怪不得都说是我杀了楚半掌和皮啸天,我却忘了,仓寅所学的剑术便是我传授的三生三死剑,怎地将这件事情给忘了。”但转念一想,事情已经过去了,楚一龙如今也被自己一掌毙于掌下,这杀楚半掌和皮啸天罪名再背到自己身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当下点了点头,道:“杀便杀了,便是你不杀,我也会杀了他们。何况那夜我受了伤,你是为了救我,迫不得已才下次狠手,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和杀了伯仁又有什么分别?”
仓寅听他说什么伯仁,什么伯仁因我而死,虽是不明其意,但听得前半句,自是柳三更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当下朝着柳三更拜道:“柳大哥,你名为我兄长,实则是我授业恩师,我一身本领都是跟你学的,以后你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刀山火海,我小苍蝇也在所不辞!”这一番话说得极其诚恳,柳三更点了点头,笑道:“好,那我可记下啦。”说着又哈哈大笑几声。他生性幽默,倘若自己婉言拒绝仓寅,定会引得他心中不悦。
“你们两个聊什么呢,笑得这般开心?”楚瑶不知何时已然御剑而回,黑夜之中,但见她所驱长剑红光大现,犹如鬼火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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