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听风罚柳三更面壁思过三个月,这三个月内,不许他做任何事情,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就连修练真气也是不准。
柳三更性子本就好动,如今被责罚面壁思过,哪里能坐得住?他面对着墙壁坐一会儿便想要转过头向外瞧上几眼,心想师父又不在这儿看着自己,自己就是跑到洞外他也是不知。但忽然又觉得这样做,未免对师父太不尊敬了些。毕竟在天涯阁这一年来,顾听风每次都等候他从入定中醒来,亲自为他讲解自己练功时所遇到的疑难不解之处。
但面壁思过对柳三更来说实在是一种煎熬,还未坐一会儿,不是觉得腰疼,就是背酸。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暗,只听得脚步声轻响,来人显是武功不弱,柳三更立时强打精神,随即又坐直身子,面对墙壁,一副闭目养神,装模做样起来。
“三更兄弟,饿了吧?”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传来,黑夜之中,只听得她声音柔美,更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之意。
柳三更忍不住扭过头来,只见莹莹烛光下,一个身穿淡红色衣衫的女子,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这个女子约莫三十余岁年纪左右,却衣着姑娘打扮,浑不似个妇人装束。柳三更和她见过好几次面,但至于她叫什么名字,却是不知了。这时眼见她挎着竹篮,知道是来给自己送饭的,当即忙站起身来,行礼道:“多谢姐姐送饭。”
那女子嫣然一笑,只见她笑颜如花,更有一番说不尽娇媚,一双水波般的眼睛,在烛光下更显得惹人怜爱。
“三更兄弟,快趁热吃,这可是我一口气提上山来的,唯恐慢了一步,耽误你吃冷饭哩。”那女子一张嘴,便是一口吴侬软语。
柳三更听她声音又酥又软,若不是身在破旧冰冷的山洞之中,只道自己身临江南水乡一般。当即道一声多谢,这才缓缓走到桌前。
只见桌上已摆放了四个菜,摆着一碗白米饭,米上撒了几许黑色芝麻,黑白搭配,柳三更见状不由得食欲大增。
“我烧了几道江南菜,请你尝尝,味道若是做得不对,你可别笑话我。”那女子坐在一旁,道:“这是清蒸蟹粉狮子头,这个是碧螺虾仁,这个是清炖阳澄湖大闸蟹,最后这个是素菜,叫作绍酒淹冬笋。”
柳三更听她说一个名字,便点一点头。这时和他距离较近,只闻得她身上一股淡淡香味,又听她言语酥软,不由得脸色大红。
“你愣着干么?快吃啊。”
“我……”
“怎么啦?”那女子一愣,随即又哦了一声,道:“是了,你是北方人,吃不惯江南菜,是不是?”
“不……不是……”柳三更支支吾吾,脸色又是一红。
“先吃根蟹腿。”那女子说着便用筷子夹断一根蟹腿,递到柳三更碗中,“这蟹腿须含在口中,轻轻吸它的骨髓,味道鲜美着呢。”
她夹菜之时,身子不禁向前微微一倾。
柳三更不经意间竟瞧见她衣着单薄,外面虽是罩着一层薄纱,但仍遮掩不住露出的隆起的前胸。
柳三更脸色一红,急忙将头地下,道:“是,是。”用手拿起蟹腿,胡乱吸吮几下。
那女子笑了几声,声音如同银铃一般清脆。
柳三更吃菜时,那女子一直帮着夹菜,对柳三更可谓是关怀之至,使柳三更大不自在。
只听那女子说道:“三更兄弟,我上次见你和大哥拼酒时,豪情万丈,倒是个好汉子,怎地今日这般扭扭捏捏的,倒像个姑娘家似的。”
柳三更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忙又拨拉一大口饭,嚼了片刻,这才道:“姑娘也是昆仑山十三太保之一?”
那女子噗嗤一声,掩着嘴笑道:“你称呼我什么?”
柳三更脸色一红,道:“该称呼你姐姐才是。”
那女子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已经有六七十年啦,都没听人叫过我一声‘姑娘’啦!”说着又长舒了一口气,只是这一声叹息之中,又藏着无数辛酸。
柳三更道:“我瞧你不过二十岁上下。”
那女子又笑道:“三更兄弟,想不到你一张嘴倒是能说会道。我今年都八十五岁啦,你瞧我只有二十岁左右,那不是骗我又是什么?”
柳三更忙道:“真的,没骗你。你看着哪里像八十岁啦?八十岁的老太婆都是这样的……”说着站起身来,弯腰驼背,走了两圈,边走边咳。
那女子笑吟吟地道:“他们是寻常的人,我是修真之人,岂能和她们相提并论?你快别学啦,快过来吃饭,免得饭菜凉了,就不好吃啦。”
柳三更这才又坐下,端起饭碗,缓缓吃饭。倘若换作平时,他早已狼吞虎咽一番,可是今日身旁坐着的却是一个女子,而且还是个样貌端庄的美女,他为了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只好慢悠悠的吃饭夹菜。
“好吃么?”那女子关切道。
“好吃,好吃。”柳三更边吃边回话。
过了一会儿,柳三更将一碗米吃完,却不敢用手擦一下嘴边的油腻。那女子笑道:“你瞧你,竟吃得嘴上都是油,我帮你擦。”
说着凑过了身来,从袖中取出一块手帕,一只手按住柳三更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将他嘴边的油腻擦拭掉。
柳三更只闻得她身上幽香淡淡,又见她隆起的前胸随着喘吁微微抖动,不由得虎躯一震。
“怎么啦?”那女子柔声问道。
柳三更脸色一红,忙闪了一下身子,道:“没……没什么……”他这时唯恐那女子察觉自己有些不正常,登时脑袋一转,道:“是了,姐姐也是昆仑山十三太保之一么?”
那女子点了点头,道:“是啊,你为什么问这个,难道我看起来不像强盗?”
柳三更忙道:“这世上的强盗倘若都像姐姐这般,只怕世人都盼着被抢呢。”
那女子又是一笑,道:“你呀,这张嘴可真会说话,也不知有多少女子要被你骗去了呢。”
柳三更忙摆了摆手,道:“我是实话实说,不知姐姐芳名怎么称呼?”
那女子笑道:“我和你同姓,叫作如画。”
“柳如画?”柳三更低喃一声,道:“好名字。”
柳如画笑道:“原本我觉得不好,听你道一声好,这才觉得这名字也挺好。”
柳三更呵呵一笑,竟不知该如何作答。他忽然发现柳如画的心机智力远胜过他百倍有余。
柳如画又道:“顾前辈吩咐下来啦,你面壁思过两个月,每日只可吃一顿饭。”
柳三更道:“一顿便一顿,又饿不死我。”
柳如画笑道:“你呀真是小孩儿脾气,你师父责罚你,那也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柳三更一指自己的鼻子,道:“怎么为我好啦?”
“你师父说你性子坚毅果决,这些原本是好的。可是却又暴躁如雷,一旦遇到不顺心的事情,难免会心浮气躁。遇到外界的干扰诱惑,定力却又不够。”柳如画柔声说道。
柳三更一拍桌子,气道:“放屁!”桌子上的碗筷立时跳动一下,随即又跌落在桌上。
“好兄弟,这话可不敢乱说,倘若你师父知道了,非要重重地责罚你不可!”柳如画惊得忙向黑漆漆洞外瞧了一眼。
“我怎么暴躁如雷,怎么定力不够了?这一年来,我每日每夜练功,一入定便是十几日才醒,一年下来也就醒来三十余次,他也就见我三十余次,又怎么会知道我性子暴躁呢?”柳三更越说越气,说到后来忍不住道:“师父若是在这儿,我非要和他理论理论不可。”
其实顾听风倘若真的在这儿,他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只是眼下在气头上,自然是想到什么话便说什么话了。
柳如画柔声道:“你每次入定后,你师父都会过来看着你。他每次见你入定时,呼吸不畅,或是心跳加快,便伸手在你背后灵台穴上输送真气,暗中助你练功,难道你不知道么?”
柳三更一怔,不禁想起自己每次练功时,有时只觉遇到瓶颈了,便想着立刻冲出,以至于气息不调,但他每次都能冲出玄关,打通经脉。只因自己每次都觉得体内有一股极强的真气,在背后推波助澜,助自己运功调息。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服下千年朱灵之后,体内真气大增所制。这时听柳如画说起,不禁恍然大悟。
“那……那师父又怎么知道我暴躁如雷呢?”柳三更悻悻问道。
“我刚才刚说一句,你师父说你性子暴躁,你便一副气势汹汹,恶狠狠的模样,那还不是暴躁如雷么?”柳如画看着柳三更,一脸关心的模样。
柳三更仔细想了一想,发现自己的确如此,容易暴躁,当下不由得叹一口气,道:“师父太了解我了,所以才会罚我面壁两个月,让我修身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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