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韶被钟离夫人这么一看，不由得有些心虚气短起来，稍稍缩了缩脖子，声音也跟着弱了几分。
“是，伯母教训的是。可是……”容韶又挺直了后背，轻轻咬了咬唇瓣，“这次实属意外……这位姑娘，是刚刚我们来时在府门外瞧见的，像是在等什么人的样子。我瞧着她那样子，一直在外头也不大好，便上前询问了她一番，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钟离夫人撩眸看她。
容韶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林氏，这才重新开口，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这位姑娘名唤云棠，以前是荼烟楼里的清倌，半年前认识了一位公子，两人互通心意后，那位公子便替云棠姑娘赎了身，将人养在一处院子里。没过多久，云棠姑娘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便告诉了那位公子，熟料自那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那位公子……”
“一开始那位公子给她留了一些银两，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足够支撑她将孩子生下来并养活两张嘴，云棠姑娘也就没多想，只在院子里安心养胎。但就在不久前，突然有一拨人闯入了那个院子，直接将身无分文的云棠姑娘赶了出来，说什么这个宅子已经被它的主人抵给了他们。云棠姑娘无法，只得四处寻找那位公子，最后便找到了国公府……”
钟离夫人听到这儿，什么也没说，仍低着头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容韶见状，只得继续补充道：“而后我仔细问了她，原来她腹中那孩子的父亲，就是四弟。我见她可怜，又觉得她说的不像作假，便自作主张将人先带了进来，想请老夫人跟伯母来决断此事。四弟至今还未娶亲，若真是容家的血脉，也免得让自家后代流落街头……”
“你也还知道是自作主张。”钟离夫人这才重新看了她一眼，“就这么把人领进来，若是弄错了，你叫别人怎么看老四，怎么看咱们国公府？”
容韶闻言，急忙摇头，“不会弄错的，云棠姑娘说的……”
“好了。”容老夫人不轻不重地搁下手中的茶盏，视线越过几人落到云棠身上，“你过来。”
云棠怯生生地抬头看了老夫人一眼，在容韶几人鼓励的目光下走上前去。
等她走到自己身前三步外，老夫人这才正眼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将目光落到对方隆起的肚子上，淡淡开口道；“几个月了？”
“回老夫人的话，五个月了。”
“你先前是清倌？”
不知道容老夫人为何突然问起这件事，云棠瑟缩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是。”
“是我们家四小子替你赎的身？”
“是。”
“卖身契带着吗？”
迟疑地点了点头，云棠身手解开自己的外袄撕下了一块衬里，从夹层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纸，然后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容老夫人。
“请老夫人过目。”
容老夫人这次却只是就着她的手看了一眼，并没有接过去的打算。
正当云棠不知道容老夫人这是个什么意思的时候，一只纤纤玉手从旁边探过来取走了她手中的卖身契。
桑白脚步轻盈地走回古卿凰身前，将手中那张薄薄的纸奉了上去。
“主子。”
古卿凰敛着眸子，手指轻轻在桌子上扣了几下。
桑白会意，直接将那张纸展开，对着阳光仔细地查看起来。
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中，不免让人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特别是容韶几人，完全不知道为何古卿凰身边的侍女会突然横插一脚。
不过很快，桑白就为她的举动做出了解释。她的指尖在某些地方捻动了几下，然后就放下了手，冲古卿凰低声道：“主子，是假的。”
什么假的？
云棠有些怔愣地看着她们，仿佛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老夫人。”桑白得到古卿凰的默许后，走回老夫人面前，“这张卖身契，是假的。”
“什么？这不可能！”云棠脸色一白，忍不住尖叫出声，几步上前就想从桑白手中夺回那张纸。
桑白什么身手，怎么可能被她轻易从自己手中抢走东西。整个人身子一扭，便轻巧地将人避开了去。
“这位……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卖身契是假的？”容韶吸了一口气，然后又缓缓吐了出来，“卖身契这个东西，还能造假不成？”
“自然可以造假。”
“这不可能是假的！”云棠急忙道，像是要怕人误会了什么，“荼烟楼里的卖身契都有特殊的标志的！”
桑白抖了抖手里的卖身契，没理会云棠，而是紧接着补充道：“意思就是，她根本没有被赎身，现在的话，只能算是逃奴。”
“云棠姑娘应该很清楚，在荼烟楼，逃奴意味着什么。当然了，如果人还是荼烟楼的，那么一旦有了身孕，想必云棠姑娘也明白该怎么处理。”
桑白话落，云棠整个身子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她在荼烟楼待了十几年，自然清楚逃奴跟意外有孕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但这怎么可能，那张卖身契怎么可能是假的！
云棠眼梢倏地蔓上一抹嫣红，身子一拧，一下子就跪倒在古卿凰面前。
“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若是因上次云棠的冒犯而心怀不满，那云棠在此给王爷磕头赔罪了！只求王爷高抬贵手，别为难云棠跟这肚子里的孩子！”
见她如此举止，且言语中还带着些许逼迫之意，坐在古卿凰身边的容逸一下子便将眉头拧了起来，刚要开口说什么，便见古卿凰缓缓抬眸，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
“冒犯？本王见过你吗？”
“王爷您忘了，上半年那次百花盛会上，云棠将王爷认作了男子……”后面的话，尽数被人堵回了肚子里。
古卿凰收回轻轻抵在对方唇瓣上的手指，然后摸出手帕仔细地将指尖擦拭干净，唇边划起一抹略有些戏谑的笑容，如环佩交鸣般悦耳的声音缓缓流出：
“哦，本王想起来了。你是说，你跟公孙胜纠缠不清的那一次？哎，本王起初还以为公孙胜那么喜欢你，你最后会跟了他呢，怎么兜兜转转地又绕到容国府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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