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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 影视剧里那些什么靠着主角光环闪避各种危险的剧情都是骗人的。

    或者也可能说明穆清她并不是个女猪脚的命——总之,她那个完全是出自本能的躲避行为,果然是毫无用处。

    所以, 当她发现,那几位彪形大汉齐刷刷地站在她的面前,跟看个傻子似地看着她的时候, 她当时尴尬极了,非常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那种。

    不过, 拜两世为人、常年经商锻炼出来的厚脸皮所赐, 她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事实上, 就算是没有调整好, 她还是有能力让自己随时看起来都是一副十分淡然无事发生的模样。

    毕竟,出来混,脸皮要是太薄了的话, 那还真的是很快就要哭着回家找妈妈了——只要经过社会的毒打, 再看这些, 都是小场面。

    而且, 她还不想死, 完全没活够,必须要尽一切可能努力争取活下去才行。

    那么, 问题来了,现在, 她面对着的是大概十名左右的悍匪, 要怎么才能活下来呢?

    别说她误会了, 这些人不是悍匪——从眼神、服装,最重要的是气势看,肯定不是什么善类就是了。

    只希望, 他们还能给她一个说话的机会就行了。

    穆清十分冷静地站起身来,对着这几位大哥拱了拱手,非常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各位义士,有礼了。”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她先态度好一点儿肯定没有错了。就算最后也难逃一死,那至少她有努力过不是。

    她外表看起来再正经不过,但是内心已经慌得一批,其实已经做好了下一刻就被砍上几刀、身首异处的心理准备。

    好在这几位大哥大概是看着她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多少有点儿“怜香惜玉”的意思,不由自主地就缓和了些神色,没有真的一刀砍过来。

    其中一看就是头领身份的那位年纪最大的大叔级人物,倒是里面最为沉得住气的。

    他之前看着既不像是其他大汉那么凶神恶煞——这当然不是指他的长相。

    其实他的长相,算是这几个人里头最可怕的——因为别人只是长得可怕,他则是,毁容毁得很可怕。

    原本他长得应该还是挺不错的——至少,从还完好的那只眼睛和残存的眉毛以及一小块完整的皮肤看,还是挺正常的,甚至还有几分剑眉星目的意思。

    可惜,除此之外,他整张脸都毁了。

    完全没有办法看的那种。

    不知道是刀伤、鞭伤还是别的什么伤,再加上烧伤、烫伤,看不出来的各种伤……这位大叔的脸上,就好似是开了一个“伤痕博览会”。

    总之,你能够想象得到的各种伤害,他似乎都经受过。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对他造成这种伤害的人,似乎格外憎恨他的脸。

    只除了那一只眼睛,其他所有的地方,都给毁了。

    就是不知道,留着这一只右眼,是要做什么……总不会是让他看东西什么的吧。

    穆清一边儿猜测着这位毁容大叔有什么故事,一边儿还是努力“绝地求生”。

    虽然说,她一眼就看出来这位毁容大叔才是这群人的头领,不过,他不发话,她却不能也沉默。

    大概是做了两辈子打工人,算起来不管是普通社畜还是这辈子做家族生意,反正大分类都算是服务行业,都是要赔笑脸,讲究态度好的。所以说,她对于如何跟人相处,如何能够让人产生好感什么的,简直十分纯熟,信手拈来。

    笑脸相迎是必须的,但是也不能笑得太过。

    过于热情,总是会让人产生戒心。

    这种不远不近,忽远忽近的分寸拿捏,总是最艰难的。

    好在,穆清整整练习了两辈子,就算不是炉火纯青,也算是经验丰富了。

    她就这么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很快就让那些彪形大汉放松了警惕。甚至都有人问她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这种有点儿像是家常的话了。

    但是,那位毁容大叔,却还是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反映。

    他那张脸,基本上没有几个人敢直视。

    最开始,穆清当然也不敢。

    不过她毕竟是受过专门训练的。

    她上辈子是个窗口服务行业员工,在窗口坐了几年,迎来送往那么多客户,什么人没有?

    可以说,整个人的脾气都磨得差不多都没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奇葩客人,都不会感觉到什么情绪波动——号称“最完美微笑机器”的就是她了。

    有着这么样堪称“光辉”的履历,穆清没有用多长时间,就做好了心理建设,很快能够勇敢地直视那位毁容大叔的脸了。

    当然,不是真的直视。她们上岗培训,有说过,要注视在他鼻尖上方的一个点,这样,看上去,就好似真诚又认真地倾听,不但表示尊重,而且因为不是正好直视对方的脸,会显得没有那么具有威胁性,让人更容易接受,甚至产生好感……

    为了生存,她可真是把所有的技能、包括这种上辈子刚刚入职的时候那些个压箱底的东西都翻出来了。

    好在,一切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在她状似无意、十分自然地“直视”了那位毁容大叔的鼻尖几次之后。

    她总算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似乎有点儿困惑,又带了些好奇,不过还是非常沉得住气,等到穆清又一次看过去的时候,才忽然开口道:

    “你不怕我?”

    他终于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声音十分低沉嘶哑,透着一股子沧桑感,可以说是十分独特,一下子就抓住了听者的耳朵。

    听起来,声带似乎也受过什么损伤的样子呢。

    有点儿惨啊,大叔。

    穆清心中忍不住又泛起了一丝同情的情绪,不过她还是赶紧克制了一下——适当的同情是不错,但是万一过多了、泛滥了,那就不好了。

    要怎么样不经意地表现出一点,但是却绝不带有任何过分、甚至到了怜悯、歧视的地步,这也是个学问。

    这门学问,穆清还不算是十分熟练,只是勉强能够用一下。

    好在,今天的发挥居然很是不错,这位看上去很厉害的毁容大叔,居然成功被她给忽悠住了。

    他看着穆清,也不再追问那个“怕不怕”的问题,只是笑了笑,又继续道:“有意思!有意思!很久没有见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小丫头,你是谁家的,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虽然说,她很是知道重复是强调的意思了,但是这强调了三次之后,还要故意做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询问一下“你是谁家的”这种普通问题,大叔您老真的不是来驴我的吗?

    穆清很想翻个白眼,但是考虑到现在的情势,她还是忍住了。

    现在是乖巧聪慧的人设,必须要立住了。总之先保住性命再说吧。

    想到这里,她就露出了自己的招牌微笑,亲切又不失礼貌地对着这位毁容大叔道:

    “回大叔的话,我是通州城北穆家的闺女,今日是想着去城中探访友人。不想路上遇到点儿事儿……马惊了,车也坏了,车夫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要不是方才有位好心的公子出手相助,我这条小命儿可能就交代在这儿了。”

    她一番话,将自己的来历,以及怎么沦落到这般田地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正所谓“看人说话”,看到对方是什么人,就应该如何表现,才会比较得体,并且,容易达到目的——以前就是卖东西,现在,是保命。

    穆清一看这位毁容大叔,就是那种并没有什么耐心听人废话的,所以她就很自觉地一句废话没有,麻溜儿地把自己的啥情况都交代了。

    如此自觉主动,让那位毁容大叔非常满意。

    他笑着点了点头道:“不错,是个聪明的……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今日之事,就这么算了罢。大龙、二虎,你们俩把这位姑娘送出去吧。”

    那一队彪形大汉里面,立刻有两个出列应了,然后就朝着穆清走过来,显然就是之前说的那什么大龙二虎了。

    穆清微微松了口气,赶紧道了谢,准备伸手让他们拉上马。

    没料到她还没动手,那大龙和二虎却好似被吓到了一样,本能地往后瑟缩了一下。

    那毁容大叔和其他彪形大汉都哄笑起来。一群人中那毁容大叔笑得尤为大声。这一次,看起来似乎倒是笑得比上一次更加畅快了许多,可以说是自从穆清见到他起,最畅快的一次了。

    之所以说是“似乎”,那当然是因为,从他那张已经基本上毁损得差不多了的脸上,要判断任何表情都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笑也好,哭也罢,在那样的一张脸上,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区别。

    唯一可以区分的,就是他说话的语气,还有房这爽朗的笑声了。

    穆清愈发松了一口气,但是同时也有些窘迫,毕竟,身为女孩子,在这么一群男人的围绕下,被这么样地起哄,总是件很尴尬的事儿的。

    就算是她,也无法幸免,窘迫得几乎都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还好,他们并没有笑太久。

    片刻之后,原本笑得最厉害的那位毁容大叔,对着密林深处呼哨了一声。里面居然忽然又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跟着,就从里面跑出来一匹小白马来。

    这马比毁容大叔和其他彪形大汉们的马小了一大圈儿。但是看起来,却十分漂亮精神,而且神情身姿都是一副十分高傲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总之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小商人穆清看得眼睛直发亮,感觉这匹小白马的脑门儿上面简直就是写满了两个大字“很贵”。

    这匹很漂亮又很贵的小白马,很快就跑到了毁容大叔的面前。

    它似乎十分有灵性,对其他人全部都是爱理不理的模样,只径直奔到了毁容大叔的面前。十分亲昵地用鼻子蹭了蹭毁容大叔的手,看着就是感情很好的样子。

    穆清忍不住也由衷地赞叹了一句“好马”,顺势还感慨了一句“跟大叔的感情真好”。

    这两句朴实无华的大实话,显然比刚刚那一串儿的套路话更加打动毁容大叔的心。

    他大笑着摸了摸小白马的脑门,动作十分轻柔,看起来跟摸着自己孩子的脑袋差不多,显见得是十分疼爱的了。

    摸了片刻之后,他就忽然指着穆清,跟那匹小白马道:“赛雪乖女儿,你帮爹爹送这个姐姐回家好不好?”

    啊?

    这?

    穆清表示,她有点儿目瞪口呆——还真的是“爸爸”、“乖女儿”啊,没想到这位毁容大叔还真的是那种把宠物当成孩子养的类型。

    配合他这个炫酷的外形,真是意外地有种反差萌。

    更加让她大跌眼镜的是,那匹名叫“赛雪”的小白马,居然还真的好似听懂了一样。

    它先是打了个响鼻儿,似乎有点儿不满,又好似像是在撒娇,继而在毁容大叔又摸了它脑门儿几下,甚至还替它梳理了一番鬃毛之后,才总算满意了。

    它抖了抖鬃毛,“哒哒哒”地跑上前来,打量了穆清一番,然后就转过了身子,拿屁\\股对准了穆清,这意思,就是接受了它“爸爸”、那位毁容大叔的任务,准备护送穆清回家了。

    穆清心中暗暗称奇,不过她倒也不害怕——她原先也是骑过马的。

    虽然说,在江南并没有什么女子骑马的风俗——虽然是书中的世界,但是原书作者显然觉得,江南的女子就应该温婉可人,在家里绣花织布、端茶倒水、服侍一家子人就好了,什么骑马这样的“粗俗”活动,身为江南的大家闺秀,怎么能够随意接触呢?

    实在是太不优雅了。

    于是,在这个世界,江南的女子普遍就是那种在家里闷着的“大家闺秀”。不过普遍如此,并不代表全民都是这样。总还是有少数例外的,比如穆清的表妹阎红,就是因为自小淘气,家里面三个弟弟,自己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加上有那么一位面慈心黑的继母,一点儿都不为她打算,随意纵着她,倒是让她跟个男人似得,练就了一身好骑术。

    也是因了这个原因,穆清也是骑过马的。

    那么多年,她跟这位小表妹也算是“相爱相杀”,就算小表妹怕她怕得要死、也爱她爱的要死,她多少也有点儿烦这个小熊孩子、小磨人精,但是最后,她们还是作为表姐妹,一起走过了这么多年。

    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很多技能就难免要交换,融合、最后达到共通了。

    比如这骑马,就是穆清她表妹阎红教她的。

    不过她当然也是只学了皮毛。

    但是在这儿,已经够用了。

    又不打算飞马回家,只要不用自己走路,有个代步的就可以了。

    穆清努力回忆了一番如何骑马的基础知识,然后在毁容大叔和他的那些小弟们的注视之下,稳稳地坐到了“赛雪”的马背上。

    她现在身量刚刚长成,这半年又抽了一点儿条,看着已经不像是原来那种团子的形状了。整个人也看着纤细高挑了不少,故此,体重倒也不是很重,坐到了“赛雪”的背上,也并没有给它增加太多的负荷,所以它只是微微动了一下,就重新站稳了,实在是乖巧的很。

    穆清在马鞍上小心调整了一下姿势,便对着那位毁容大叔拱手施礼道谢:“多谢大叔,也多谢赛雪了。”

    她对那位毁容大叔道谢,他还一脸高冷地没有什么表示,等到她对着那小白马赛雪道谢,就轮到这匹小白马高冷,而那位毁容大叔笑开了花了。

    穆清心中有点儿感叹,暗道这位毁容大叔,虽然看上去是那个样子,感觉有点儿不太好接近的样子。但是其实人挺好的。

    对小动物这么有爱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太坏的人的。

    所以说,她这应该就是安全了吧。

    大龙跟二虎也跟那位毁容大叔道了别。三个人正想着出发,却不料那位毁容大叔忽然叫住了他们,又问了穆清一个问题。

    “小丫头,你方才说,有个什么公子路过,从马车上把你给救下了?”

    穆清一愣,继而点了点头道:“不错。大叔可是认识他?”

    她只不过是顺口问了一句,没想到那位大叔居然还真的点了点头:“我可能还真的认识他……小丫头,你运气不错,不过下次再见到他,还是别往前凑了。”

    这位大叔忽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看似没头没脑,但是穆清却偏偏觉得,他说得似乎是真的——毕竟,这也是方才她自己心里的感觉。

    虽然说,对方算是对她见义勇为的恩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种他有什么其他企图的感觉。

    穆清于是赶紧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答道:“大叔说得是,我以后一定注意。”

    她说完,又顺便感谢了这位大叔一番。这才终于在小白马赛雪不耐烦的嘶鸣声中,离开了这里。

    没想到这小白马还真的有几分脾气。

    居然还会因为宾主双方道别个没完而感觉不耐烦,直接撒开蹄子就跑了——就好像,它知道应该往哪儿跑似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大龙和二虎也很快就跟了上来。

    不过他们的马没有小白马快,只能跟在身后两三丈远的地方远远吆喝,给小白马指路。

    幸好此刻天色也不算太晚,路上人不是很多,他们这奇怪的三人三马组合,才不至于太过引人注意。

    小白马的脚程很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已经跑到了城郊的边界。

    看到通州城的灰色城墙的时候,穆清心情十分激动,但是到了这里之后,小白马就不肯再走。

    穆清先是觉得奇怪,然后也在瞬间明白了——这是不喜欢进城的意思啊。想必是跟那位毁容大叔在那密林里头隐居久了,已经不想再接触红尘了啊。

    这小东西,也真是有意思。

    穆清也不勉强它,当即就下了马,也学着那毁容大叔的样子,轻轻抚摩小白马的脑门儿,甚至也给它梳理了一下鬃毛——左右这些事儿,她原来也试过,倒也不算是一点儿门道都不懂。

    小白马赛雪也挺给面子,没有一蹄子把穆清踢开,而是十分惬意地享受着穆清的服务。等到大龙和二虎赶过来,穆清跟他们也到了谢,又跟小白马赛雪道了别,目送着他们回转了走远,这才独自进了城门。

    刚一进门,她迎面就撞见了一个人急匆匆地朝着门外走。定睛一看,居然正是她夫君。

    他身后跟着影十三,已经是身负不少外伤,还有点儿内伤的模样。

    想来,在穆清睡着的时候,他似乎发生过一些非常不好的事儿。

    穆清心中暗暗叹息,还是直接迎上去,打了个招呼:“夫君,你们可是在找我?”

    她夫君一看到她,整个人就变得十分激动,三步变作两步冲上前来,握住了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才一把将她抱在了怀中,喃喃道:“妙娘,你回来了。”

    穆清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安抚道:“对啊对啊,我回来了,没事儿了。就是马车坏了,马也不见了……”

    她还想再说点儿什么,就见到旁边儿的影十三“啪”地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哽咽道:

    “夫人您总算是平安无事。属下罪该万死,没护住夫人,若是夫人真的有什么事,不用主子爷动手,十三自己就没脸再活下去了。”

    他噼里啪啦说了这么一番话,搞得穆清很是懵逼,不过看他磕头磕得那么狠,她也有点儿害怕,赶紧让他起来说话。

    奈何这兄弟有点儿死心眼,而且似乎真的是非常后怕后悔的样子,怎么都不肯起来。

    还是穆清她夫君发了话,他这才默默地起身,然后就站在一边儿,有种“誓死守护”的意思了。

    穆清跟她夫君他们主仆三个说了几句话,便很快就往客栈走了——毕竟这里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早点儿回到安全的地方比较好。

    一路上,穆清的夫君都没放手,她几乎是被抱着走过去的。真是有点儿不好意思。

    好在那客栈隔得不远,她夫君跟影十三脚程也快,故此很快就到了。

    嫣然小姐姐正在客栈门口等着,见到他们来了,立刻面露喜色,迎上来道:“你们终于来了。快进来。又出事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挑战一下日六。哭唧唧。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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