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听到这话, 当即也是一愣,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
虽然说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么早,但是, 既然也玩儿“女扮男装”混在白鹿书院, 而且还跟秦芩妹子混成了闺蜜,那被山长传唤是迟早的事儿。
去就去呗, 反正她也正想着去会会这位老先生的, 早死早超生。
穆清深吸了口气, 扯出一个笑容拍了拍秦芩的手臂, 示意她不必惊慌, 就立刻请她带路, 一道儿往山长的院落走去。
秦芩被她安抚了一下,稍微冷静了一点儿。但是随着离着她爹的院子越来越近,她还是越来越担忧起来。
故此她开始一路走, 一路絮絮叨叨对穆清说着她爹的性格喜好, 搞得穆清最后一点儿紧张也很快消失殆尽了。
她看着愈发焦虑的秦芩,终于忍不住开口打趣道:
“阿芩,你如此紧张, 感觉不是要带我去见老山长, 倒像是要带我去见‘老泰山’了。”
秦芩原本十分紧张, 骤然被穆清开了这么个玩笑, 愣怔了片刻之后,脸色微红, 娇嗔道:“清姊又再拿我取笑儿了。”
穆清笑道:“若非如此, 阿芩便要把自己给急出火儿来了。”
秦芩被她说得愈发笑个不停,两个人说笑了几句,秦山长的院落便已经到了。
因着秦山长算是个极其文雅风流的老夫子, 他的院落自然与寻常人家不同。
不算太小的院子里,遍布着松竹兰梅,小桥流水,蔬菜瓜果,十分雅致之余,又带了几分乡土气息。
很明显,是个“采菊东篱下”与“稻花香里说丰年”兼备的隐逸之士。
大雅大俗都能玩儿,看起来是个见过世面、有自己想法的大佬,也就是说,肯定是十分不好应付。
穆清暗暗叹了口气,表面上装作云淡风轻,实际上心里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准备来一场正面“交锋”。
秦芩看了她一眼,似乎也被她淡定的表情安抚到,故此也十分自然地站在屋门口“通报”道:
“阿爹,清……穆公子到了。”
安静了片刻之后,里面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进来吧。”
于是,穆清跟秦芩一起走进了那间主屋,距离上个月入学在书院门口的惊鸿一瞥之后,再次近距离见到了这位传闻中的秦老山长。
他看着依然很是仙风道骨,穿着一身家常直綴,正在窗前提笔作画。
穆清跟着秦芩慢慢走近看时,见到他画的居然是……
两只鸡。
而且是两只母鸡。
其中一只毛色鲜亮,正在地上悠闲地梳理羽毛。
另一只毛色驳杂的,却飞在树枝上做引吭高歌状,似乎在打鸣儿……
平心而论,这两只鸡画的十分活灵活现,可以看出这位秦山长具有良好的绘画才能。
虽然是随手所作,但不管技巧还是构图,都可以算得上是“炉火纯青”,完全可以作为名家名作,拿出去卖个大价钱。
但是,就算如此,也不能掩盖这其中的讽刺之意。
母鸡司晨——这不就是在嘲讽她跟秦芩“女扮男装”嘛。
她这个外人也就算了,秦芩可是他亲生女儿,不要以为把羽毛画的好看点儿就不是鸡了……
被封建礼教约束得连自己亲生女儿都骂,个糟老头子,实在是坏的很。
连穆清都能看出来这画的意思,聪明如秦芩又怎么看不出来。
而且正所谓“父女天\性”,秦芩从小就是她爹一手带大的,对他的脾气秉性最为了解,想来平时也没少被她爹这种思想荼毒,故此一见到这画儿,就气得红了眼圈儿,连话都不想说了。
见到这么好的妹子都快哭了,穆清一下子就有了些火气。
不过她也知道,这种事儿不能来硬的——老夫子嘛,特别是文化水平越高的老夫子,本身都是十分傲气的,并且十分有骨气。
只要是他们认定的事儿,就算你把他的头给砍下来,他都不会屈服。
故此,来硬的肯定是不行的,只能智取。
但到底要怎么智取呢?
这就要发挥她“优秀”的绘画才能了。
她左右一看,见到旁边儿一张小几案上也放着纸笔,心中当下就有了主意。
恭恭敬敬地对着那位还在细致修饰母鸡线条的秦老山长行了礼,道了句“叨扰”之后,她也不管他那种爱理不理、故作高深的反应,转过身就走到那张小几案旁边儿,铺开了一张宣纸,提起了毛笔。
秦芩本来又生气又尴尬,还夹杂着深深的愧疚和难过——毕竟是她把穆清带过来的,但是没想到,还没开口说话,就被她爹用一幅画儿把她们俩都给骂了。
说实话,她爹这种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读书识字是为了更好地服侍夫婿”、“举案齐眉、夫唱妇随”等等的想法儿,她几乎是从小听到大的,就算是被讽刺几句,乃至被暗指“母鸡司晨”也不值什么。
毕竟,他是自己的父亲,不管是出于孝道、还是出于这么多年的父女情谊,她都不可能多说什么。
可是,现在,居然连穆清都被一起骂了。
虽然说,她跟穆清认识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她心里却已经把穆清这个和她年纪仿佛的姑娘当成了自己的好友、姐妹。
她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轮到穆清的时候,她却一点儿委屈都舍不得让穆清受的,何况是来自自己父亲的讽刺。
秦芩难过得几乎当场死去,一时恨父亲“冥顽不灵”,一时悔自己不该把穆清牵连进来。
正在悲愤绝望之际,却见穆清恭恭敬敬地跟她爹施了礼之后,就去了旁边的小书案。
看样子也是要提笔作画?
她当即就来了精神,悄悄擦了擦眼睛,也跟过去看穆清要画什么。
穆清虽然也知道秦芩跟了过来,但是却根本无暇管她——因着此时此刻,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自己手中的画笔之上。
要如何能够用一幅画儿漂亮地反击秦老山长的“两只母鸡图”呢?
她凝神静思了片刻,很快就想到了答案。
看来,只能用“那个”了。
说时迟、那时快,穆清手起笔落,几团墨迹便就出现在了雪白的宣纸之上。
她在上面涂涂画画、勾勾抹抹,片刻之后,便即大功告成。
秦芩一直在旁边儿屏息观看,见到穆清搁笔,这才小声喘了口气,低声惊呼道:
“这……这是?”
“两只……兔子?”
见她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来,旁边儿有人忍不住接口,说出了答案。
现下这房中一共只有三个人,穆清还处于“激\情作画”之后的“贤\者\时间”之中不会贸然开口。
秦芩妹子已经沉浸在“清姊画的这到底是个啥”的迷惑里开不了口,那么现在开口的这个,毫无疑问就是秦老山长本人了。
看起来穆清刚刚的演技十分到位,那种淡然从容的表现,给了他老人家一种“说不定是个高手”的错觉。
所以他老人家没端多久老夫子的架子,就忍不住也搁下笔,悄悄跟着他闺女一起过来围观了。
但是让他老人家万万没想到的是,穆清这种看着很高手的架势之下,居然画出了这么两团儿玩意儿。
他纳罕之余,听见他闺女迟疑语塞,也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过语气里也满是不确定。
因为,这两团花里胡哨、歪歪扭扭、带了几分稚气的墨团儿,即便是在他这种丹青高手看来,也实在是有几分难以辨认。
不要说他们了,就算穆清本人,看着这两团东西,也有些微微的汗颜——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果然,画画课这种大家闺秀的基本课程,她不该逃掉的。
现在好了,到了要用的时候,就只能画成这样了。
可以说,画得实在是垃圾。
但是,即便如此,穆清却丝毫没有怯场,还是一脸淡然地点了点头道:“不错。”
见她如此淡然,秦老山长也有点儿摸不着深浅,当即捻須将那幅画儿又看了地问一遍,这才满是疑惑道:“可有何讲究?”
穆清抬起头,缓缓吟诵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注1”
这句子刚一吟诵完,秦老山长的面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看了看那两团儿墨迹,又看了看穆清,脸上神色变幻数次,终究还是变成了一个有几分勉强的微笑:
“我还道是何人物居然都能惊动京里头那位贵人……看来你这丫头,倒也的确有几分意思。既然如此,那就留下来,跟芩儿做个伴罢。”
他这话一说,不只穆清有些发懵,便就是秦芩也有点儿搞不清状况。
她下意识地上前了两步,拉住了穆清的手,然后才看着她爹的表情,喃喃问道:
“爹爹你此话可是当真?我以后,真的能跟清姊一道儿,去书院读书了?”
秦老山长冷哼了一声道:“去什么书院、读什么书?你这几日还没胡闹够?原本只说让你见识一下,玩耍两日,倒还真是当个正经事儿了……”
他说的很是不屑,秦芩有些委屈,正待分辨几声,却又被他打断:
“你若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把《金刚经》、《女则》多抄几份儿。上回你写的那些送到法华寺还愿,宫里头贵人见了,说喜欢你的字儿,这可是天大的福分,你便就再写几本儿,过几日,我亲自送去。”
他絮絮说了许多,秦芩虽然有些委屈和不情愿,但也不敢反驳,只红着眼圈儿垂头听着他说。
但是穆清却懒得管这么多,她瞅准了老爷子说话的间隙,十分自然地插话道:
“那不知山长此前同阿芩打赌的事儿,又要如何算?”
作者有话要说: 小修了一下。
回家倒计时了,如果给我一个电脑我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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