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毅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他下意识想要给合作商那头打电话, 可号码播出去，却最终没有按下来。
他仿佛听到耳边陡然响起的一句“自讨苦吃。”。
这个声音很熟悉，是陆白的。
江毅还记得, 那是他和陆白在一起的第二年, 两人决定创业。当时江毅带着陆白去投广告策划, 有一个据说是国外留学回来的设计师，和他们一起争夺这个合作。
江毅生怕影响陆白的心态, 所以小心翼翼没告诉陆白。结果陆白熬了一周把产品设计出来, 却正好碰上对面那个设计师走了后面，提前内定了。
失去了合作, 又费了这么多时间，那时候的江毅是有点低落的。但是陆白却坚持的把广告投出去。
那时候, 他对江毅说，“放心, 他和我对上，就是自讨苦吃。”
果不其然, 陆白的设计压倒性的赢了。哪怕对方关系网强硬，可到底水平摆在那里。公司要做广告是为了推广和宣传, 当然要用最好的。
那天晚上, 江毅和陆白吃饭。陆白性格内敛, 可说起示爱的话却格外坦荡。
江毅回忆了一下, 才发现过了八年之久, 他竟然还记得清清楚楚。
陆白当时说，“江毅，我会成为你最后的底牌。你可以做你任何想要做的事儿，去联系任何你想要合作的公司来合作。”
“只要你投了，必中！”
“因为在广告设计圈里, 能打败我的，只有我陆白自己！”
那是陆白鲜少的几次给江毅承诺，可江毅却不得不承认，陆白的每个承诺都死死地做到了。
之后的几年，一直到陆白递出离婚协议，江毅只要想合作的公司，哪怕一开始不看好，在看过陆白的作品后，也全都改了态度。
看着手机上的号码，江毅陡然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他知道，这次的合作定然不成了。陆白投标的那一刻起，就代表着，江毅和他公司的设计部再也没有机会了。
江毅陡然觉得很烦躁，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
然而江毅的电话没播出去，对方的邮件却发了回来。没有任何信息，上面只有一个附件。
江毅打开，发现是陆白投标的广告。是段影像成品。
骨灰戒这玩意，在江毅看来，其实就是一种对亡故情人的怀念。一时噱头罢了，可真正能为了爱人守上一辈子的却寥寥无几。
华国或许还多一些，那些对于感情认知更加开放的外国，根本就是少之又少。
毕竟都活着的时候都很难白头到老，哪怕一起走到白头的，也很难依旧鹣鲽情深。更何况有一方是阴阳两隔？
所以陆白原本的设计他就看过，类似于冥婚，弄得很感人，就连江毅也感受到了爱情的美好。
原本他以为陆白这次的也是类似这种偏向于奇幻元素的。
可万万没想到，竟然弄得像个文艺短片。
一对都市男女的爱情故事。普通的相遇，普通的相恋，普通的求婚。然而求婚当晚，男人回去的时候，却意外出现了车祸。狗血并没有拆散这对有情人。很快，女人穿着婚纱在医院里回应了男人的求婚，他们俩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婚后，他们同进同出，一起做饭，相拥而睡，一起旅游，在世界每一个拥有美好爱情传说的地方打卡拍照。
画面温暖而甜蜜，让人忍不住看着看着就笑出来。
就这样，一路到白头。直到女人最后在男人的怀里去世。
江毅没明白，这个和骨灰戒到底有什么关系，而反转也陡然而来。女人同样年迈的妹妹整理她的遗物，掉落在地的相册打开，里面照片里的所有风景，都是女人当初和男人去过的地方。可照片上，却只有女人一个人的身影。而属于男人的位置上，只有女人背朝着镜头展示的手。无名指上，一枚别致的钻石戒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仿佛是男人看向女人是温柔的笑容。
男人早就在车祸的时候死了。
女人却取了他的一点骨灰，做成戒指，做了一辈子两人相守到老的美梦，也厮守了一辈子相爱不离的誓言。
完美了他们的爱情，也完美了自己的执念。
江毅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可随之而来的就是震撼。
他从来不觉得爱情这种易散，也不够稳定的玩意到底有什么用。可陆白却用他独有的固执，给他演绎了什么叫真正的情深似海。
江毅想到于粥。
当初于粥也是爱他爱的要死要活，甚至为了他可以私奔，可以甘愿嫁给不喜欢的人当棋子十年。
可归根究底，他还是和陆白不一样。
于粥和他私奔，却依旧改不了娇少爷的生活。等到缺衣少食的时候，就会后悔为什么要不顾一切为了他。
就像这次，为什么会坏事？不过是于粥熬不住了。
可陆白却并不是这样。陆白跟着他的时候，是江毅这辈子过得最苦最累的时候。可陆白却舍弃了大好前程，跟他一起在泥地里打滚。
哪怕最后连最后一根傲骨都被现实敲碎了，他还是坚持着爬起来，把血咽下去，然后接着干。
江毅突然有点后悔，其实如果他不那么贪婪，只守着陆白，说不定晚上几年，他们也一样能够达到他想要的高度。
偏偏他心里越乱，关于江毅和于粥的名字越频繁出现。
那个司机，最终还是交代了当年的事儿。
所以很快，于粥也被警察带走了。
江毅这边的律师立刻赶过来，想要问江毅到底要不要保住于粥？
江毅沉思半晌，“保住他，但是不要让他多说话。”
“恩。知道了。”律师很快就离开去办事。
江毅烦躁的把电脑扣上，根本看不下去剩下的事儿。
于粥就是个菟丝花，根本受不住压力，警察的秘籍盘问迟早会让他把该交代的不该交代的全都尽数说出来。
江毅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虽然关于黎少的死还有当年陆白的事儿都是于粥亲手做的。可于粥那个孩子，的的确确是他江毅的种。
黎老爷子叫人去查，他还能想法子换了报告。可现在于粥被抓起来，这些事儿一点被暴露出来，后面即便于粥什么都认下来，可他的路却也彻底走死了。
原本还有陆白作为后路，可现在陆白一走，设计部这边是注定熬不住大风大浪的。
而他刚见雏形的商业帝国也会功亏一篑。这是江毅不能允许的。
江毅脑子转的很快，他扫到骨灰戒的广告，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在见见陆白。毕竟陆白是真的爱他。
而且陆□□神状态不好，他已经幻想出幻象，靠着花钱买人玩过家家过日子，那自己直接和他过日子不是更好吗？
江毅这么想着，打算和陆白来个偶遇。然而陆白竟然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
即便是这种时候，陆白依然频繁的出现在各种酒会，身边带着的小男孩也是一天一换。
今天这个俊一点，明天那个就更帅一点。但是周围的人都长了眼睛，谁都能看出来，陆白带出来这些小孩，基本上每个都有点江毅念大学时候的影子。
或是气质，或是长相。
陆白作为金主一向大方，又没有什么特殊爱好。严格来说，本身就是个可怜人，找人陪着就是打发时间。
这些都让那帮小孩对他死心塌地。好好地包养，到陆白这里，就跟拯救失足少年一样。
别人看见了，也只能感叹一句江毅可惜。却没人愿意给两人牵线。
因为他们都知道陆白疯了，他已经分不清现实和幻想。固执的认为他的江毅已经死了。现在这个，是于粥的江毅。
可说到底，陆白的说法也没错。毕竟江毅就只有一个，而这个江毅从一开始对陆白就只有算计，没有爱。
属于陆白的江毅，从来都没有在现实里出现过，可陆白却疯狂地爱着这个江毅，至死不渝。那别人又怎么会没有眼色的把于粥的江毅往陆白身边送。
整整半个月，江毅连和陆白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这让江毅不甘心到了极点。但是他自己手里的全是乱摊子，公司设计部那头的隐患终于爆炸开了。在没有陆白在幕后指点把关，他们真的设计的全是同行口中的烂广告。
要么就是单纯的对陆白过去的广告进行模仿，要么就是一堆平庸且不知所云，只是表面看起来高大上的东西。
这样的打击，对于江毅的公司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原世界里，因为江毅已经成功转型，所以这样的打击并不算什么，及时断尾就好。
甚至江毅还借此稳固了一下痴情人设。表示设计部原本就是为了满足亡故的陆白才成立的。
可惜现在不同，江毅的公司属于在转型的关键时期，根基不稳，别说转型，能不能后续运转都是未知数。
而现在的陆白，就是把这个未知数，变成了否定。
江毅忙的脚打后脑勺，可越是着急，越出问题。
他早早盯住的那个转型契机竟然直接没有了。最讽刺的，竟然还是因为陆白。
他看中了那块地，想要投标。可上面却直接取消了他的投标资格。
原因很简单，在陆白设计的广告效应下，那个窝在山沟里的隐藏度假村，竟然真的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