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吗？
深夜，李傕独自一人斜躺在他的军帐之中，扪心自问。
现在的他，已经在他的军营里聚集了六万大军。其中骑兵五万，步兵一万。云梯六百多副，投石车十余台，箭矢以百万计。他们已经做好了反攻长安的准备。
但是他的心里却前所未有的空虚。
除了这军营中的兵力之外，他已经快要一无所有了。他七成的地盘都已经落入了敌人之手。而还在他手里的三成地盘，除了军营附近的区域之外，也在沦陷之中。
对方没有动他，却动了他解救不了的所有地方。
看着他身前地图上那一块块被抹去的土地，他的心里惆怅。
一个月前还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万万没有想到，仅仅一个月的时间，这所有的一切，就都变了。
军营里剩下的粮草仅仅只够再吃一个月了。若是一个月内攻不下长安，那他将葬生在这一片他曾经统治着的土地上。
但是这一刻，他竟然已经有了英雄迟暮的感觉。部下们看他的眼神也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他能感觉到那些迟疑、躲闪、猜忌和敷衍。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去改变这一切。
整个势力的轰然倒塌，被所有的人都看在了眼里。而反攻长安的难度，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这两日，他们已经有了反攻长安的实力。但是他却迟迟没有下令。
而那些一直喜欢谏言的属下，也没有提醒或者催促。也许大家都在等着尘埃落定。
无力感，悠然而生。
一口烈酒下肚，往事在他的脑海中回荡。那一张张可爱的、可恨的面孔让他的脸上泛起了难得的笑容。
就在这时，营地外，数百人齐声高喊，“献上李傕头颅者，拜镇西将军，封忠义亭侯，赏万金！献上李傕头颅者，拜镇西将军，封忠义亭侯，赏万金！献上李傕头颅者，拜镇西将军，封忠义亭侯，赏万金！”
李傕的酒意霎时间便醒了，他一步窜了起来，一把拿下塌边架上剑，便冲出了营帐。
“怎么回事？”
营寨外守备的兵士看着身穿便衣的李傕，一时间竟然没有回话。
李傕楞了一下，突然拔出了剑，“怎么？你们想去当那忠义亭侯了吗？”
卫兵们纷纷低下了头，“回将军的话，应该是敌人趁着夜色摸到了我们的营地外，故意乱喊，来乱我军心的！”
李傕见四周除了窜出营帐东张西望的兵士外，并没有什么劫营的动静，便转头看向了方才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一片漆黑中，什么都没有。
突然，他发现了不对，他的身后隐隐有吵闹的声音响起。他猛一回头，发现远处隐隐有火光。
带着亲兵，他向火光之处奔去。一路上，四周的兵士们都奇怪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待他奔到火光之处，他才发现，他们堆放云梯和投石车的地方已经燃了起来。尽管有将领在指挥兵士们灭火，但是火势已经开始失控了。
火焰越来越高。
温度越来越高。
李傕的心里却越来越凉。
大帐之内，李傕下令斩了负责攻城兵械制造的将领。少了这些攻城的东西，他们又要耽搁十几日才能打造出来。但是他们的粮草却只能再支撑一个月了。
而攻打长安，真的能一蹴而就吗？
希望开始渺茫。
但是，李傕的心里却远比这个，更加沉重。
斩那名将领的时候，没有一人求情，甚至是众多将领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躲闪。好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是怕被李傕知道了一般。
白天巡营之时，所到之处的将士们的表情，也都开始奇怪了起来。远一点的，甚至是会躲藏起来，好像是李傕根本就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一般。
而近一点的，他们的神情也是颇为怪异。说不出其中的感觉。
行到一处军营，该处军营的都尉听说将军来了，连忙迎了过来。
只是李傕远远地看着那二十多号人，手持着武器笑嘻嘻地走来，他的心中却不由得一紧。
“靳东，你们这么多人做什么？”李傕远远地问道。
靳东一脸笑意地走来，“将军，你可有好几日没有来我这营地了。今天怎么想起来了？”
“等等！你们就站在那里！”李傕连忙喊住了靳东和他身后的兵士。
靳东停了下来，奇怪地问道，“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李傕问道，“你在你自己的营地里，随行带着这么多兵做什么？需要这样一直拿着武器吗？”
靳东一愣，连忙回身喊道，“都收起来，收起来。”
说完，他独自一人向李傕走去。“将军，方才我正在和属下们比试呢。听说您来呢，我们便赶过来了。今天我们抓了一头猪，要不，将军就在我这里用午饭吧？”
靳东热情地邀请道。
“猪？哪里来的猪？军营里可是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猪了。”李傕问道。
靳东指了指远处的灶房。那边的四个厨子，正在杀猪。“嘿，将军，不瞒您说，我们的哨兵在外面侦察。意外发现一农户竟然还养了一头猪，我们就给弄来了。”
“您看，现在正在杀着呢。要不，将军您先到我帐里休息一下，一会吃了猪肉再走？我让人给你取酒去。”
李傕抬眼望去。那头大肥猪的血已经放完了。一个厨师正在准备把猪头切下来。
“不行不行，你这刀太小了。砍头，那还是得用大刀。”另一位厨师一边说，一边取来了一把厚重的大砍刀。“你用这个，一刀下去，猪头就掉下来了。”
“噗通，”猪头应声落地。
没来由地便觉得脖子一凉，李傕竟然站在原地晃动了两下。那种感觉，心里明明是憋着火，但是四肢却是发凉的。
靳东拉着李傕的手臂，“将军，走吧，一会中午吃肉。你可是好久都没有和末将一起吃过饭了。”
坐在靳东的帐中，看着一名兵士将一壶酒送入帐内，再为二人斟满，李傕的心里总是觉得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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