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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之前豺狼,如今绵羊

    灯笼高悬。

    满身污秽的少年垂头去胸前,如得重感冒似的鼻涕长流,又用力吸回去:

    “兮哥……”

    啪!

    沈兮抬手就是一巴掌!

    这一记用了她全身力气,打得周谦身体歪斜,眼冒金星。

    他捂住火烧火燎的脸,嘴角嗫嚅片刻,最终脱口而出的是怨怼:

    “你和王爷不是都没事嘛,来的路上我都听他们说……”

    “这巴掌,打你从府里逃出去!”眉目凛然的少女第二回抡手,巴掌落去他另外一边脸:

    “这巴掌,打你红口白牙栽赃诬陷老九和我!”

    周谦反趔趄着跌下台阶。

    眼看沈兮步步紧逼,作势还要打,其实身体根本没什么力气的他摆出架子,唬道:“你够了啊,我踏马还没跟你动手呢!你把我关起来天天折磨,要不这样,我犯得着逃出去吗?要你肯让我回家或肯给我逍遥散……”

    沈兮冷笑,示意陆流云擒住他胳膊。

    再左右开弓,啪啪又是两记!

    “第三掌,打你至今仍然惦记逍遥散,怎么着,想挑战皇上的禁散令吗?还是说,你毫不在乎小命,愿意用命祭一祭禁散令大旗?第四掌,打你刚才说的混账话!我折磨是你吗?好!你现在跟我去一个地方,去完之后,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我再不管你!走!”

    “要去哪儿?我不去!”

    任他如何嚎叫,陆流云直接将他拎上马车。

    半夏陪沈兮后一步登上,始终用防备的眼神盯着他——

    好像生怕他突然犯浑,暴起揍沈兮。

    左右两边脸肿得跟猪头似的,这些天也没吃好睡好,更别提逍遥散,此时周谦又饿又痛,心里更如千万只蚂蚁在爬动,难受得恨不得撞墙,哪里还有力气动手?

    但是,半夏如防虎狼的眼神,在昏黄灯盏的光芒中,深深刺痛了他,让他忽然想起从前那些友好欢快的日子……

    越想越难受,他别过脸去哼哼:

    “到底去哪里?”

    “周公子去了便知道,何必多问?”

    半夏不客气呲他,眼角余光偷偷瞄见沈兮看不看这边的他,又一回黯然。

    少顷,黑漆漆的目的地到了。

    三人下车,几只乌鸦惊动飞走。

    周谦脸色大变,声音尖利得变调:

    “你带我来周氏墓地做什么?!”

    “送周亭。”

    沈兮示意陆流云将替周亭买的小棺材抱出来,送去早已挖好的坑里,“你爷爷病了,你父母忙于伺候照看,至于你伯父伯母堂哥,你很清楚他们不是东西,沈怡在大牢,周亭怎么说也是周家人,你这个当叔叔的,送他最后一程吧。”

    陆流云将棺材小心放下去,随后抓起铁铲,一铲一铲盖土。

    周谦惊愕震骇,一屁股跌坐去旁边的墓碑旁。

    沈兮接下来说的什么先心病,什么蚕食蛊,他全没听进去,耳旁甚至整个脑袋都是嗡嗡的,好像置身一处渺无人烟的旷野,被几百只凶猛残暴的饿狼包围。

    沈怡怀胎,他是很开心的,因为周家终于有后,即使他日后认定冯七七要让所有人失望,至少还有一个孩子宽慰爷爷的心。但,他怎么也想不到,素未谋面的侄子,一见面,便是天人永隔。

    满身的痛楚化作锥心之痛,他抱头埋去膝里,闷闷的问:

    “蚕食蛊还……还在……”

    “不在了,你不必担忧他尸骨无存。”

    小小土包堆好,陆流云又将木刻的碑插上去。

    看一眼呼吸粗重的周谦,沈兮上前摸了摸木碑:

    “好孩子,安息吧。再投胎的话,记得寻个好人家。”

    说完,她领着陆流云和半夏往回走,径直上马车离去。

    凄长鸦鸣在黑暗中令人心惊。

    半夏有些不放心,问:

    “王妃把他一个人扔这里,不会出事吧?”

    “出不了。”

    “万一他又不回家,跑去什么地方弄逍遥散……”

    “那……”一丝清冷笑意浮上唇畔,沈兮淡淡道:

    “你就去美美美当管事,再找人进来如意院伺候即可。”

    回到府,官复原职的司不遇回来了。

    知道她去干什么,一袭月白锦袍的他没多说,起身,默默将她拉入怀抱,像从前一样和她说起今日种种。沈兮总算听到一个好消息,被擢升被工部尚书的刘广德今日已携家眷入京安置,刘姝一起来了,听说在家里迫不及待地想要来找她。

    想起被仍在墓园的周谦,沈兮感慨:

    “本来还想着把周谦介绍给刘姝,这下怕是没戏了。”

    知妻莫若夫。

    司不遇用额抵住她,故意说反话:

    “他害我们不浅,别管他也好,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那不行吧……”下意识说完这句,飞快反应人在逗她,粉拳立刻飞舞过去:

    “不许逗我,我心情欠佳。”

    “心情欠佳啊,要不……你让木钗发个威玩?”

    说到这,沈兮来劲了。

    踮脚抱住他脖颈,她一脸要干坏事的兴奋:

    “怎么试?”

    “五哥告诉我,南境异动和沈怡自首,柳知在父皇面前说了不少混账话。”

    “上回带宋之堃进去的刑部尚书?”

    “对。”

    “一上来就弄刑部尚书,不好弄吧?”

    问完这句的第三天,沈兮被国公府以替永国公诊病为由请过去。

    在那儿,她生平第一回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壕无人性,白玉铺路,金碗银筷,整个府邸富丽堂皇,恍若仙宫,规格或许没有之前去过的太子府高大,奢华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永国公和窦国舅在花厅招待她。

    父子两神色复杂,知道他们难免膈应,沈兮浅浅行礼:

    “给国公爷和国舅爷请安。”

    “王妃免礼。”

    落坐,彼此沉默。

    窦国舅生得高大威猛,国字脸板正严肃。

    没忘记从前他露出的骇人模样,沈兮心里深深提防着。

    这时,他忽然拱手弯腰,一副臣服的姿态:

    “之前在椒房殿,对不住王妃。当日阿澜去得突然,父亲与我……”

    靠!

    瞧瞧这之前豺狼,如今绵羊的态度转变!

    从空间拿出木钗放在手里摩挲,沈兮豁达摆手:

    “都过去了。今日来,是想请国舅爷替我办件事,刑部尚书柳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