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妃转过头，认真打量着彩月的样子。
这个跟了她这么久的小丫头，平时虽然也有毛手毛脚的时候，但是大部分时候都是稳重的。
这个时候红了脸，必然是还惦记着从小跟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哥。
“本宫明日求个恩典，许你给你表哥写一封信递出去。”宁妃似乎将彩月的心思看穿：“若是他已经娶妻生子，或者已经有了其他中意的姑娘，你是去是留，本宫都不在过问，如何？”
宁妃不喜欢这深宫，她也不想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人也一辈子困在这深宫中。
她甚至比彩月还希望那男子还在等着她，好叫彩月不要跟自己一般，永远被困在此处。
彩月听见宁妃的话，又惊又喜，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么久了以来，她都知道这里的规矩的可怕之处，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就怕连累了自己的主子，以及表哥。
今日听见宁妃要替自己求一个恩典，往外递一个书信，彩月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娘娘！您说什么？您要帮奴婢……帮奴婢……”
宁妃笑了笑，“嗯，你没听错，本宫帮你求个恩典，你这几日，好好想想要在信上写什么吧！”
望着彩月几乎要欢呼雀跃的模样，宁妃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真好’。
还有一个喜欢的人，能叫她这样欣喜，这是她再也不能的事了。
如今就算重锦将后位送到他手上，她大概也不可能再露出这样的神情了。
她的心是真的已经枯萎了，不会爱，更不会恨。
或许剩下一点怨，支撑着自己，让自己的生活多一些趣味，便算是自己上辈子积攒的福气了。
不然，这无滋无味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呢！
“奴婢多谢娘娘恩典！”彩月的声音有些颤抖，当下伏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娘娘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宁妃弯腰伸手将她从地上搀了起来：“地上凉，不过是一封书信，跪什么！”
彩月抹了抹眼睛，应了一句：“是。”
随后，便又扶着宁妃往栖霞宫走。
宁妃温声对彩月道：“你跟在本宫身边这么久，从小伺候本宫，在本宫眼里，你早就已经是本宫的半个妹妹了。”
“娘娘对奴婢的好，奴婢都明白的。”彩月感动道：“娘娘这样的好女子，以后一定会一日一日好的。”
就算表哥还等着自己，自己出了宫，彩月也会给宁妃造一个长生牌位，日日祈祷宁妃长生长乐。
只是这话，彩月放在了心里，并没有对宁妃说出口。
湛蓝的天空飞过一群飞鸟，发出了一阵清脆的鸣叫。
宁妃抬头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了一抹很浅很浅的笑容。
那笑容不同在朝元殿对重锦的温暖，也不同于刚刚观赏宫墙时的怀念。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向往，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如果你出了宫，嫁了人，别忘了常带着孩子进来看看本宫。”
这里太冷了，也太荒凉了。
连这路过的飞鸟，都不喜欢这四四方方的天空。
“娘娘，奴婢或许会一直陪着您呢？”彩月小声的看着宁妃道：“等夏天陛下狩猎，娘娘是若是身子好些，或许能跟着一起出去呢！”
宁妃点了点头，喉咙发痒，忽然咳嗽了两声：“咳咳……夏天的狩猎，本宫可是连着两年都没有去上呢！”
每年重锦都会出去狩猎，夏天跟秋天两次，宁妃身子不好以后，没有一次跟着去过。
从前重锦跟着先帝出去狩猎，最常带的人就是月清乔。
后来重锦登基称帝以后，月清乔跟他的关系每况越下，月清乔便再也不跟着一起去了。
不过月清乔不去，重锦也没有带别人。
而后来月清乔失忆，重锦更是将原本狩猎的时间从七日改成了两日，不在宫里的日子一短，在她们这些后妃眼里不算什么了。
只是宁妃还是有些羡慕的，她三年没有看过宫外的景色了。
不知道爹娘在家可还好？不知道她的弟弟如今怎么样了？
功课好不好？有没有惹爹娘生气？
还记不记得她这个姐姐的样子？
如果她以这幅模样出现在他们眼前，他们会怎么样呢？
会不会认不出自己？
认出了，会心疼吧？
曾经放在掌心里宠着的姑娘，竟然变成了如此的模样。
八成，一颗心都要碎了吧！
这么一想，宁妃又觉得，不能出去也挺好的。
省得叫早就已经没权势的爹娘伤心，凭白的再填上一抹哀愁。
“娘娘，等选秀过了，陛下的伤肯定也早就好了。”彩月想了一会儿道：“这段时间娘娘先好好养着，说不定到时候，今年的狩猎陛下能带上娘娘的。”
“之前娘娘心有郁结，再加上后来娘娘身子不好，所以陛下才没带上娘娘。”
“这一次，只要娘娘身体好，肯定不会的。”
宁妃笑了笑，“随缘吧！”
主仆几人一路看着风景，回忆着过往，回到了栖霞宫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原本两刻钟的路程，被宁妃走了许久许久。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是如此虚弱的，不过这么短的路，自己竟然也走的这样吃力了。
到后面，自己竟然需要停下来歇一歇，方才能继续往前走。
她面上没说，但是身体上那种无力的感觉却又似乎席卷而来了。
宁妃很不喜欢这种感觉，甚至生出了一种想要反抗的心思。
故此，她一直强撑着，一路走回了栖霞宫。
走的久了，原本苍白的脸上生出了一些红晕。
彩月以为她是出来走走，气色也有了变化，竟还有些欣喜。
侍女沏了茶，端到了已经换好了衣裳的宁妃跟前：“娘娘用些差暖一暖吧！这天还冷的。”
宁妃伸手接过抿了一口：“嗯。再给本宫拿些点心来吧！这一路累了些。”
侍女应了一句：“是，奴婢这便去拿。”
彩月在一旁道：“娘娘明日也出去走走吧！”
宁妃转过头：“怎么？”
彩月道：“娘娘平日里用饭都用的很少，这还是娘娘第一次主动说要用点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