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散去后，明翠宫里，纯妃看着突然到来的宁妃，眼里划过了一丝诧异，她怎么来了？
“来人，上茶。”
纯妃的声音没了从前的严肃刻板，反而多了几丝温和。
在这宫里老人不多，能跟她说上话的也就只有宁妃一个。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她对宁妃确实比别人亲和。
而宁妃的孩子没了以后，这亲和就又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意思。
毕竟，这种锥心之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真正明白其中的含义。
宁妃由侍女扶着入了座，“纯妃妹妹在忙什么呢？没打扰到妹妹吧？”
纯妃摇摇头：“没什么忙的，上元节的夜宴按着旧例，都已经吩咐下去了。若是有事，他们会再来禀告的。”
“那就好。”宁妃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眼下的黑眼圈连脂粉都有些遮不住了，似乎这个孩子得死，给了她一次致命打击：“我在宫里待的久了点，这小蹄子就催着我出来走走，我没处可去，便来了你这了。”
说着话，嗔怪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彩月。
彩月无奈的看了一眼自家娘娘：“娘娘您每日除了早上的请安，连栖霞宫都不太走动的，奴婢再不催催您，这可怎么好呢？”
宁妃说：“不过是多闲了几日，瞧把你愁的。”
彩月心道，哪里是闲了几日，分明是每日都在调香，夜里二三更才睡下，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纯妃看着她们主仆的模样，心里倒是有一丝羡慕：“彩月也是为姐姐好，姐姐何苦怪她呢！正好姐姐来了，我新得了两幅画卷，姐姐帮我鉴赏鉴赏可好？”
宁妃出生世家，祖上就是书香门第，从小对书法字画就颇有了解，比自己这样出身农民的人要好的多。
宁妃听见她这么说了，只道：“鉴赏不敢当，也不过是能看个真假好坏罢了！”
“这就已经足够了，妹妹这都是不能的。”纯妃叫人去拿那两幅画卷了，转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瘦的有些单薄的宁妃，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宁妃为人温和，也很谦逊，如果是嫁给了寻常人家，不知道会是一种怎样的光景？
或许，会很美满吧！
她的夫君应该会很喜欢她，很爱护她吧！
可惜了，她嫁给了重锦，这一生注定与美满无关了。
“没想到，一转眼，都要到上元节了。”宁妃不知道想起来什么，语气有些微微的伤感：“你还记得在太子府的时候么？云清儿刚死的第二年，云柔儿因为想她姐姐，把整个家宴弄的不得安宁。那时候……陛下可真疼她啊！”
她跟纯妃手无缚鸡之力，被云清儿打伤了。
月清乔为了她们，甚至还跟云清儿起了正面冲突，回来就被重锦罚跪了一夜。
那时候，她们是怎么过来的呢？
她甚至都快将那些细节全部忘记了。
连那时候自己的不甘心，都一并不记得了。
纯妃看着她道：“是啊！那时候谁能想到，她会是那样的下场呢？”
宁妃说：“天道轮回，按理，这样的下场，也是自找的。只是不知道……我今后会如何！”
彩月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道：“娘娘！您又说这样的话！”
最近一段日子，宁妃总是会说这样的言论。
搞得连她都要以为，宁妃快不久于人世了一样，跟着一起伤感起来。
“姐姐何必出此伤感之语？”纯妃不解道：“姐姐身子虽然现在不好，但是养上个三五年，总是能长长久久的过下去的。”
宁妃摇了摇头：“过的不开心，要那么久的命做什么呢？”
“你的孩子没了，我的孩子也没了，这种痛，你应该也是明白的。”
“我现在，也不过是捱日子而已。”
“若真的哪天去了，还请妹妹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记得帮姐姐的棺木里放上一束郁金香，我喜欢它。”
“想带着它一起走。”
宁妃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是挂着笑的，声音也很温和，可是听起来，却让人比带着泪还难受。
即便是常年严肃的纯妃，也不由露出了哀伤之容：“姐姐……我会的，但是姐姐现在还没到那个地步，总要多照顾自己的身子才是。这宫里，我也只剩下姐姐一个可以说话的了。”
宁妃笑了笑，“姐姐又何尝不是呢！”
月清乔变了，沈幼婷跟她们从来不是一路人。
就连云清儿姐妹都死了，这宫里，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可以坐在一处说话了。
虽然算不上志同道合，但却还有回忆，能一起分享。
这，已经足够给彼此来了一丝温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