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婚礼
那边池脩想起了秦哲与周家嫡女的婚事，而洛阳这边，早就已经预备上了。
毕竟洛阳也算是秦家的另一个老家了，在这边已经发展了许多年，不说根深蒂固，也是极为稳妥的了。
因为秦大司马早就交代下来过，长子日后的婚事要在洛阳办，故而这边准备了许久，井井有条，一切具备，只欠东风。
只待各位秦府中人到达洛阳，就能预备起来了。
……
毕竟秦大司马是洛阳行台的官员领袖，秦哲作为他的嫡长子，又是独领一军的将领，跟陕西坞堡豪族周氏之间的联姻，又是盛事中的盛事，因此，洛阳城中，最近都热闹得紧。
婚礼前一日，月上枝头，铮铮的琴音流淌在庭院之中，好似穿过门外洒满铜绿的门环，好似穿过布满渔火的江堤，好似闯过布满萤光的芦苇群，又好似绕进客栈旁的巷弄，清幽澄净。
秦哲走到院中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秦见微着了一件月白的裙裳，身边没留丫鬟，独身一人坐在绿芜院的亭中，素手拨弦，莹白的月光打在她身上，更衬得她精致的五官秀美，像月下仙人一般。
跟她的好姐妹，完全不是一种风格。
正在秦哲的思绪飘远的时候，秦见微轻柔的声音却从她的身边响起。原来是她见自己阿兄过来后，便站起身几步行了过来，走到离他还有几步远的时候便停了下来，见秦哲似乎在发呆，这才启唇问道：“阿兄，你想什么呢？”
秦哲绕过花圃，几步走到亭中，袍角一撩，在秦见微旁边大刀阔斧地坐了下来，也伸手拨了拨琴弦，倏然间，一股优美的音调从他手底下逸散出来，却又戛然而止。
“不料阿兄从戎多年，奏琴的水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从未倒退。”秦见微听罢，好不勉强地夸赞道。
秦哲弯起唇角，无奈地笑了笑，“比不上你，这么夸也不违心。”
说罢，身体往后一靠，靠在柱子上，双手枕在后面，视线看向远处的弯月，轻声道：“我刚刚在想，临安的月亮，也是这般吗？”
秦见微闻言，沉默了一瞬，并未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秦哲也不需要她回答，他只不过是自言自语罢了，说完这句，又另起了一个话头：“知知，阿兄明日便要成亲了，你与周氏在先前便见过了，若是她还算好相处，你便跟她好好相处，若是她是那种不安于室，喜欢难为小姑的妇人，你也不用同她客气，告诉阿娘跟我就是了。”
“虽说我们是与陕西周氏联姻，但也无需太过忍让。”
秦见微也没想到她阿兄过来，反而说了这么一通话，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但也还是等到阿兄说完，才道：“阿兄，你就算不相信周氏，也该相信阿娘的眼光啊，她怎么会给你找那种妻子呢？”
听罢，秦哲楞了一瞬，便自嘲地笑了笑，“是我错了，阿娘的眼光总是没错的。”
说罢，就站起身来，摸了摸秦见微的头顶，准备离开了。
见他要走，秦见微也跟着站起身来，眼神复杂地看向他，半晌后，才轻声开口道：“阿兄，你将那两个和锦瑟姐姐都嫁了出去，想必也是打算与未来阿嫂好好过日子的，我见过周氏，她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女郎，最主要的是，她同你，很合适。”
秦哲离开的脚步停了一瞬，片刻后，传来一声：“嗯。”
秦见微看着阿兄离开的背影，心中叹了口气，希望事情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吧。
……
秦府兄妹之间的这场对话，除了他们二人，没有旁人知晓。
到了迎亲这一日，全洛阳城的气氛都被推到了最**。
因着周氏的人是从陕西过来送嫁的，故而便提前到了洛阳的宅子中，作为家中小姐待嫁的地方。
周府门口，秦哲身后跟着长长的一队人，下人们身上抬着的，便是送过来的聘礼。
他今日身着大红喜袍，衬得整个人更是丰神俊朗，将手中的马鞭随意往后一扔，扔到侍从的怀中，他便撩起喜袍的袍角，洒然从马上跳下来，对着等候在正门处的周氏的两位兄长二人作了个揖，勾起唇角，道：“劳烦两位舅兄在此处久候。”
这两位只是周熹微的堂兄，并不是亲兄长，此时也是第一次见到秦哲，见他本人的气度，比传闻之中有过之而无不及，也在心中感叹，听闻这番话，年长的周江便是一笑，拍了拍秦哲的肩膀，开口说道：“今日可是你与小妹的大日子，我们就算等在这里一天也不算什么的。”
话毕，只见年纪较小的周海抬手示意家仆们帮着辅国公府的人将秦哲带来的聘礼抬进府去，秦哲收回视线一见，便也示意身后的长随去指挥着仆人们干活。
一抬抬聘礼就这样被送进周府。
最前头是整整五台的聘金，惊掉了一干围观人的下巴，纷纷惊叹这辅国公府就是大手笔，这样多的聘金。
而后跟着一抬聘饼，紧接着是八式海味，围观的人们往里一看，其中有象征着发财之意的发菜是，而其他的海味有鲍鱼、蚝豉、元贝、冬菇、虾米、鱿鱼、海参、鱼翅和鱼肚等。
接下来被抬进府的便是三牲，有两对鸡，两雄两雌猪肉，周围有不懂的小孩子在用稚嫩的声音问自己的父母：“爹娘，为什么还要抬猪肉和鸡呢？”一旁抱着自家孩子的大人便悄声地答道：“你问这个啊，送鸡和猪肉是为了表示丰硕诚恳的敬意啊。”孩子听后也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三牲过后便是表示着有头有尾，年年有余意义的大鱼、两抬酒、和四京果，这四京果啊，也就是龙眼干、荔枝干、合桃干和连壳花生，以祝福子孙兴旺，亦含圆满多福，生生不息之意。
接着的便是生果和四色糖，四色糖便是冰糖、桔饼、冬瓜糖和金茦，表示甜甜蜜蜜，白头到老的意思。
之后还有茶叶和芝麻：因为种植茶叶必须用种子、故以茶叶作礼品，暗喻女子一经缔结婚约，便要守信不渝，绝无后悔，亦即“油麻茶礼”。
到了后面，抬进来的便是香炮镯金了，香就是无骨透脚青，炮乃是大鞭炮和大火炮，镯即为龙凤成对喜镯。
到了最后的时候，才是安阳长公主准备的各种金银首饰、装饰还有布料等等。
看着辅国公府是按照民间的聘礼规矩准备的聘礼，周江的面上便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
周府之内，周熹微的阿娘周夫人进门来，先将丫鬟们都打发下去。
看到丫鬟们都下去了，周夫人才笑盈盈地拿过一本书走到周熹微面前坐下，将那本书塞到她手中，跟她说道：“这本书你回头好好看看，可是关系到你与你家夫郎日后夫妻生活……”
还未等她说完，周熹微便羞红了脸，急匆匆地打断了她的话，开口道：“好了，阿娘，我知道了。”
不管她的拒绝，周夫人自顾自地继续说着：“你别害羞，也别嫌我烦，这事儿啊，我当娘的还必须得跟你说清楚了，掰开嚼碎地说清楚，你给我好好坐下听。”
周熹微：“……”
无奈之下，她只得说道：“好好好，阿娘，您说，我听着还不成吗？”
周夫人见她乖顺了，才满意了，继续开口说道：“夫妻之间的第一晚最为重要，行那事的时候，你莫要一开始就叫痛，这样会让你夫君觉得不自在，接下来的事便会草草了事，这可不利于你们的感情，但是你也不能一味地忍者不叫痛，男人可是不知餍足的，这样啊，疼的可就只有你了，万一那边儿没个轻重，不小心伤了你，也是得不偿失的，你只有在痛的时候，叫那么几声，让他知道你的痛，知晓怜惜你，动作轻些，后面的事便水到渠成了。”
待到她说罢，周熹微的脸已经红得都要冒气了，等到周夫人问她是否听懂了的时候，半晌说不出话来。
周夫人见状，也憋不住笑了，摇了摇头，将那本书塞在她手中，便抬步出门去了。
待到周夫人出去之后，周熹微立刻将头埋在了锦被之中，半天不抬起来，她的丫鬟在外面听不见里面传来什么声音，便以为她怎么了，随即在门外喊道：“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周熹微一听，立马出声道：“我没事！你别进来！”
丫鬟听后虽然感觉有些迷茫，不过鉴于她一向是个听话的丫鬟，便乖巧地答道：“是，小姐。”
过了好半天，周熹微脸上的温度才慢慢褪下去，直到此时，她才坐起身来，想到周夫人方才说的那些话，面上又不禁有些发热，摇了摇头，才将脑中这些东西都甩出去。
不多几时，门口便传来丫鬟的喊声：“小姐开门！姑爷来迎亲了！”
上好妆，拜别了父母之后，周熹微便被堂兄背着上了秦府的花轿。
……
锣鼓阵阵，鞭炮喧天，迎亲队伍正热热闹闹地行在街上，沿途跟了好些看热闹的百姓们，小孩子正跑跑跳跳地跟在花轿旁捡迎亲队伍洒在路边的喜糖喜钱，捡到后便兴奋地同小伙伴儿炫耀去了。
看着周围的热闹场景，饶是秦哲满腹心事，也不禁露出个笑来。
而此刻轿中的周熹微，手中拿着苹果正端坐得好好的，听着外面的喧闹声，内心满是紧张局促，还有欣喜与羞涩。
又过了一会儿，秦哲想了想，调转马头，“哒哒”地行至花轿旁，伸出手，用修长的手指敲了敲轿身，随即朝着里面轻声问道：“你累不累？”
周熹微正在回想着前事，突然在轿中听到秦哲的声音，心中虽然疑惑他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却还是没有多问，只回答了他的问题，柔声回道：“不累。”
秦哲听罢，便笑了笑，转过头扬声对身后说道：“再绕城一周。”
“好嘞！”后面队伍中的人们和沿途的百姓一听这话都顿时兴奋了起来，老话说的是，新郎这方迎亲路上绕城的次数越多便是显得对新娘越重视，对迎亲队伍来说，倒没有那样多的想法，他们只是晓得，多绕城几圈，他们拿到的赏钱又会多几成了。
听到轿外这番话，周熹微才懂了秦哲想要做什么，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微红的耳根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想法，对于出嫁的紧张不安，也稍稍散去了些。
……
就这样，等到迎亲同送嫁的队伍走到辅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新人下轿！”周熹微刚感觉到花轿落下来，便听见外面喜娘的声音，于是便站起身，轿外的丫鬟已经提前撩起了轿帘，待看到自家小姐起身后便要去扶她，却被斜里伸出的一只手挡住了。
小丫鬟抬头一看，原来是未来姑爷，便知趣地后退几步让开了路。
周熹微低头看着眼前这只手，便知道是自己未来的夫郎——秦哲，他的大拇指与食指处有薄薄的细茧，是常年练剑练枪磨出来的，她只要看到秦哲这只修长的手，脑中便能回想起他练武时的姿态，定然是极为肆意洒脱的。
放心又紧张地将自己的手放入秦哲的手中，看他握住，周熹微不由得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来。
随着喜娘的指令，这一对新人一路行来，跨过火盆，跨过马鞍，走过回廊，穿过庭院，终于走到了正堂。
秦大司马与安阳长公主正坐在首位上，面带着欣慰的笑容看着堂下的一对儿新人。
“一拜天地！”等到秦哲与周熹微走到堂中之后，喜娘便大声地说道。
二人听罢后便转身朝着门外的方向一躬身，而后便重新转了回来。
“二拜高堂！”见他们行完一礼，喜娘接着道。
听到喜娘的声音后，一对新人便又朝着高堂之上安坐着的秦大司马与安阳长公主二人恭敬地行了一礼。
最后一拜：“夫妻对拜！”
带着对新生活的期盼，和此刻的不确定性，秦哲与周熹微面对面站好，躬身一拜。
秦见微此刻正站在安阳长公主身后，为了这一天，她特意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裙子，更合今日的气氛，又不会抢了新娘子的风头。
眼见自家兄长同未来阿嫂在阿爹阿娘面前三拜，不知为何，她的眼眶忽然有些酸，但看见阿兄小心地扶了扶没站稳的阿嫂，她还是露出个忍俊不禁的笑意来。
……
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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