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账册
秦见微推拒了郡守夫人派来指路的人，带着丫鬟出了郡守府。
戚捌受自家郎君的指派，百无聊赖地跟在她们后面，他也想跟着郎君去查案子啊，跟着小娘子逛街有什么意思……
只可惜，清嘉郡主是自家郎君的心头肉，说要护她周全就得护她周全，要是掉了一根头发，自己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只能看紧点儿了。
秦见微认识池脩这么久，自然知道他身边这些个手下的本事，拾陆心思缜密，去查案带着他再合适不过，戚捌武艺高超，心思简单，做个她的护卫完全够用，所以她放心的很，并不刻意躲着人多的地方走。
她午间小憩了一会儿，此时出来正是傍晚时分，街头小巷之中，挑着扁担的货郎走街串巷，道路两边卖各类小吃的摊点上正冒着食物的滚滚热气，豆腐脑儿，小馄饨，面片汤，五花八门的食物各自散发着香味，刺激得路过的百姓胃口大开，纷纷落座，要一碗自己爱吃的。
秦见微生在大司马府，长在世家与皇家，生来便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也倒不至于对这些粗陋的吃食有多大兴致，只不过看着食客们一个个都吃得挺香，倒有了几分好奇。
轻裾和素袂跟在自家郡主身边，眼见她看着那些吃食，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心中正纠结着，该怎么劝她打消想要尝尝的念头，不过还没等她们想好，秦见微就收回了视线，又似是在问她们，又似是在自言自语，“平民百姓都能如此安居乐业，想必此地的郡守应当是个好官罢……”
可若真是个好官，那池脩为何要同她一块儿过来呢？
她了解他这个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若是这边没问题，他铁定将自己送过来之后，就去跟三表哥他们会合了，不会停留在这儿。
“要是能看到官衙的账册就好了。”
秦见微心里头想着，一本账册里头能反映的东西太多了，人会骗人，真实的数字可不会。
她并没有旁人眼中看的，心中想的那般清高到不食人间烟火，甚至于，池脩说她是假清高，倒也没错。
她生平最爱金银之物，最喜富丽堂皇，最爱做的消遣之事是看账本儿，比琴艺更高超的是心算，她本来是打算学算盘的，不过安阳长公主绝不同意，说身为贵女，打算盘实在有辱斯文，秦见微无心与阿娘争辩这个问题，只能退而求其次了，秦大司马便亲自教了她心算。
只不过，这些最爱都不可为人知，毕竟外头都知道她清嘉郡主——
“濯濯如青莲，亭亭似玉兰”嘛。
长到这么大，知道她真面目的，也不过父母兄弟，贴身伺候的丫鬟，再加一个池脩罢了。
……
在安平城内逛了许久，秦见微一行人平平安安地回了郡守府。
凳子还没坐热，池脩就找过来了，一来就把下人们都遣了出去。
秦见微没拦他，满眼都是“我倒要看看你要做什么”的意味。
池脩却从袖中掏出一本账册来，放在秦见微面前，神色不变，“这是从湖州知府书房密室里搜出来的，你帮我看看。”
闻言，秦见微不由白了他一眼，听听这语气，她堂堂清嘉郡主，难道会被一本账册就吊起兴趣的人吗？
在池脩的轻笑声中，她伸手拿过账册。
没错，她是：）
一翻开账册，秦见微便收起了方才那副懒散的模样，神情认真起来，一边在心中飞速地计算着账册上的数目，一边提笔在旁边的纸上时不时地记上几笔。
池脩在桌子旁坐下，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看秦见微研究那本账册。
一开始拿到这本账册时，他原本以为就算里头有什么玄机，也不难破解，不过在看了一路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一直看不起的这个湖州知府，能犯下这么大的事，还是有几分心机的，就比如这本账册，不管是自己，还是拾陆，都没能看出里面的玄机。
秦见微会看账本的事儿，他从前就知道，但现如今的当家主母们，要主持中馈，几乎每一个都会看，故而他也没把这件事儿当回事儿，若不是做了那个梦……
他竟然才知道，他的知知，有堪比计相的本事。
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他才索性把账册拿过来让她看看，看能不能找出来里头的玄机。
毕竟三皇子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说了，湖州知府心腹那边已经有人交代了，这本账册里，就藏涉及贪墨案的人员和罪证，只不过这本账册一直是湖州知府亲自收着的，从来没让旁人看见过，心腹也还是在有一回李知府醉酒的时候，听到他的几句醉言，才知道有这件事的。
池脩正思索着，秦见微那边已经初见端倪了，她放下手中的笔，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又敲，池脩循声看过去，只见她眉头轻皱，左手翻过账册一页，愈看，眉头便皱地愈发紧了，等整本账册翻看完的时候，她整个人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若是手里有什么东西，怕是要摔到地上发泄一番的模样。
池脩没打扰她，显而易见的，她已经看出了账册里头的猫腻。
若是单纯的只是看不出来，依照秦见微不服输的性子，只会继续跟它杠着，不会脸色难看至此。
只有她看懂了，并且看到了这场水灾以及贪墨案背后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情绪才会如此败坏。
眼见秦见微的脸都要黑成锅底了，池脩这才放下手中的茶盏，出声打断她逐渐变坏的情绪：“看出什么门道了吗？”
秦见微闻言，勉强收起内心的愤慨，把右手边方才她一直在记录着的那张纸朝池脩推了过去，情绪不怎么高地道：“记这本账的人，还算勉强有几分歪才，只不过，都拿来干这些丧尽天良的坏事了，涉世的官员，他没记名字，只记了官阶，用的是数列的法子做密码，前后三个数，对应的是《大律》的页数，以及列数行数。”
说到这儿，她没忍住“呸”了一声，愤然道：“这些人也配拿《大律》做密码？！他们做的这些事，搁在《大律》里头，早就被斩首抄家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大律》是每个书院都必修的课程，再加上无论是秦见微，还是池脩，都对是人中之龙凤，脑子好用，所以这本厚厚的律法书，他们不说倒背如流，随时随地记起某页某条来，也是轻而易举的。
池脩看着秦见微写在纸上的那些关键，一边在脑中对照着《大律》中相对应的地方，一边伸手过去，轻轻地拍了拍正在生气的某人的手，以作安抚。
秦见微像是个充满了气的皮球，被池脩这么一戳，气也漏的差不多了。
她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喝，这一会儿功夫，茶已经凉了，不复方才的温热，但秦见微反而半点儿都不在意，也不像往常那样轻啜，反而一口饮尽。
直到饮了三杯，她才觉得心里的那股火气消了少许。
等她喝完茶，池脩也对照完毕了，那些个涉事官员的名字在他心里都挂上了号，他这才注意到秦见微方才的动作，不由皱了眉，“茶都凉了，别多喝了，对身子不好。”
秦见微撇了撇嘴，道了声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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