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行走
同池脩他祖父不一样，他父亲池昌却不反感恒纸的出现。
在他看来，世家已经封闭的太久了，久不见其中活水流动，这一池水都快要僵化腐朽，此时出现一个能动摇一番其僵化体制的事物，使得世家内部能做一番清理，将那些已经干枯的分支枯叶清理出去，才能使世家革新，做出新的成就。
而且他亦相信，秦恒也是世家子弟，自然也是这般想的，不会真的想让世家覆灭。
因此在世家当权人们要联合在一起制裁秦大司马的时候，池昌便去劝说自家长辈。
然而他当时并不算是池家最出色的子弟，建言自然不被采纳，长辈们还是一意孤行。
但池昌心有广袤，见劝说长辈不成，便偷偷溜出家门，干脆去找秦恒。
把世家掌权人们欲联合起来针对他的事告诉了他。
池昌还记得当时秦恒的反应。
他坐在秦府后院的墙上，嘴里衔着一根绿草，听自己把这番话说完之后，便吐掉嘴里的草，跳下墙来，拍着自己的肩膀朗声笑了起来，然后道：“多谢阿昌过来报信了，恒必不忘。”
说罢，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便转身离开。
再没有多说什么。
临走的那一眼之中所含的情绪，是池昌当时看不懂的东西。
后来的结果不出所料，几年过去，世家果然没有斗得倒在先帝扶持之下的恒纸，甚至一败涂地，导致世家内部的一次大换血，池昌也借此上位，成了池家内部数一数二的掌权者。
秦恒也因为此功劳，再次升官，升至行人司行走。
先帝还将自己皇后所出的长女，安阳公主赐婚给秦恒。
秦恒升官，升爵，得先帝青睐，成了驸马，风光万分。
相比他的这些成就，池昌的成绩反而有些不值一提。
然而秦恒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他被秦家逐出家门，继母与继弟们也被赶到乡下庄子上，控制住，不给钱财，也不让他们自由行动，秦恒虽然正仕途得意，然而会为他卖命的人毕竟是少数，孤身自然一个人倒也还好，却难以找到在秦家控制下的继母与继弟们。
继母一家只能靠他的继母小吴氏做针线活，让两个儿子跟庄子上的农夫们一块儿下地干活，才能勉强维持生计，如此清贫地过了几年。
一直到世家在恒纸这场战役中彻底落败，秦恒才将继母与继弟们接了出来。
与此相比，池家的内部势力更迭，就显得平静多了，池昌将家主之权结果的过程，也颇显得轻松写意。
只不过自家的老父亲还是十分不服气秦恒造出的影响罢了，便经常在儿孙面前破口大骂。
……
看着自己面前如芝兰玉树一般的儿子，池昌心底也不由得满意的喟叹了一声。
得儿如此，父复何求啊。
看来皇帝也是很满意自家这个临安玉璧，不然也不会小子刚一入仕，便给了行人司行走这个官职。
要知道，当年秦大司马还是在同世家争斗之中赢了下来，尚公主之后，才升任了这个职位。
何况先帝还那般赏识他。
由此就能看出来，当今皇帝是有多看重自家儿子了。
池昌抚了抚自己的短须，对站在自己对面的池脩摆了摆手，温和地道：“过来坐下。”
不同于对待小儿子池程那副严厉的样子，对自己这个从小聪颖，读书做学问的天赋尤胜自己的大儿子，池昌便只剩一副慈父的模样了。
池脩闻言便走到他旁边的椅子前坐下。
双手放在膝上，安安静静地等着父亲要跟他交代的事。
不由得他如此，实在是自家父亲摆出一副要跟自己促膝长谈的样子，他不由得目光闪了闪，心中思索起来，父亲会跟自己谈些什么。
谁知池昌一开口就给他炸了个大雷。
“听说你阿娘最近开始给你议亲了？”
池脩闻言便哽住了，没有记着开口，顿了顿，才缓慢地道了声：“是。”
想也知道，自己作为池家下一代的家主，他的婚事必然不可能让阿娘几句话就轻轻松松的定下来，自然是要跟父亲商议的，但秦见微……
池脩的思想抛了个锚。
也不知道父亲此时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池昌自然不知道自己这个模样瞧着清贵端方，此时也没什么表情的儿子在方才那么短的时间里想了那么多东西，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唔”了一声，才接着说道：“你阿娘同我也说过了，她看上了秦大司马家的清嘉郡主。”
说到这儿，他又停了下来，看了自家儿子一眼。
见池脩面上的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不由得在心里笑了一声，这小子，还挺能沉得住气。
他咳了咳，干脆不往下说这件事了，换了个话题，又叮嘱起池脩上职之后的事情来。
“行人司的邱学士，是我的故交，这个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我记得你跟池程同邱家那两个小子关系倒是好，明日上职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拜会你邱叔父，倒也不必太过亲近，在行人司的时候只需保持住一般子弟与长辈之间的尊敬便可，皇上不喜臣子们关系太过。”
自父亲不再提关于自己亲事的事了，池脩稍微有点遗憾，不过他转眼间就说起自己入仕的事来，池脩便集中精神，将父亲说的话都记住。
听到皇帝不喜臣子们的关系太过亲近的时候，他闻言便皱了皱眉。
随即便松开，继续往下听。
池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简短地叮嘱了几句：“谨言，慎行，多听，多做。”
说罢便放下茶盏，开口赶人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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