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英爵苦苦等候在急救室外,已经整整三小时过去了。
这三小时里,卓曦熠和唐樱来过,洪秘书也来过,然而都是来去匆匆,仿佛走个过场,只为给公众一个交代。而卓泽煜人却在国外逍遥快活,电话都没打来一个,似乎这个妹妹是死是活都已与他无关。
身为一家之主,几个孩子亲生父亲,卓威森更是到现在音信皆无,恐怕到了明天也难见他尊容了。
卓英爵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傲然的身形此刻颓然向下躬着,双手揪扯着头发,无尽的痛苦游走在他全身上下每一根血管里。
沈赫脚步轻缓地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扬起愁郁的脸庞,将手中温热的咖啡捧到他面前。
“总裁先生,喝一口吧。”
此刻的卓英爵面色煞白,薄唇干涸得龟裂。他自然是累极了,也渴极了,却一丝想喝水的**都没有。
“阿赫,卓威森真的是我们的父亲吗……”
沈赫端着咖啡的手微颤,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天底下真的有这样的父亲吗?自己的女儿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他此刻人就在S市,竟然连看都不来看她一眼……他也配当个父亲?”卓英爵抓着头发失声苦笑,“也许,他只是把我们当成助他打江山赢天下的工具……谁有利于他他便会器重谁,而忤逆他的孩子,失去利用价值的孩子他便会弃之如履,不管不顾。这就是权势熏天的卓先生……这就是我们引以为豪的好父亲!”
“总裁先生您别这么想……现在已经凌晨了,董事长现在过来诸多不便。明天他一定会来看望四小姐的……而且明天四小姐就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了……阿赫,你记得吗?四年前,你和我说过一样的话,结果呢……好起来了吗?”
所有悲伤往事涌入脑海,卓英爵骤然之间头痛欲裂,他捂住头发出重伤野兽般的粗喘,眼白泛起猩红,布满恐怖的血丝。
沈赫吓得脸色惨白,他连悲伤的空隙都没有,忙双手死死抓住他的双臂,生怕他会在这时发病。
“总裁先生!冷静……冷静……不要想……不要想!!”
沈赫知道他在想什么,此情此景当然会让他回想起那绝望的过去,连沈赫也不禁会联想到在车祸中丧生的舒雪雯。
卓英爵紧闭双眼,逼迫自己不去想她,可是他控制不住,那血淋淋的画面粗暴地闯入他脑海中,放肆恣意地嘲笑着他,嘲笑着他的无能,无论如何努力也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人。
那时也是如出一辙的残酷画面,舒雪雯血淋淋的身体直接从车祸现场被推进了急救室。经历数个小时抢救后又被浑身插满管子推进ICU,结果仍未能保住性命。
他们通过的最后一通电话里,她还说要去超市准备食材,说他最近工作太辛苦了,晚上要给他煲靓汤。
“不说了不说了,你早点回家呀,车来了我先走了!”
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甚至都来及告别。
是啊,可谁又能预料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呢,谁又能猜到明天便是天人永隔呢。
卓英爵死睁着快要撑裂的眼眶,一滴又一滴液体坠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
“阿赫……我真没用……真没用……”
这时,一串冷清的脚步声从空荡荡的走廊中传来,沈赫循声望去,竟看到被雨水完全淋透的叶微澜正走向他们,渐行渐近。
“叶、叶小姐……”
沈赫神色一慌,可心间却涌入脉脉暖流,冲散了些许悲伤的严寒。
他知道她不会那么冷酷无情,她的心总还是会向着他们的,千丝万缕,或多或少。此刻他不知哪儿来的盲目自信,他总觉得只要她还对卓英爵哪怕存有一丝怜悯和在意,总有一天那点星火便可燎原,他们还可以破镜重圆,突破万难走在一起。
叶微澜脚步滞重地走到离他们几步之遥的位置,踟蹰地驻足,与他们保持距离。
“焕榕……情况怎么样了?”她嗓音沙哑地问。
“还在抢救。”沈赫声音轻却坚定,“不过会好的……四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度过危险期。”
叶微澜心痛得抽搐,沉沉点了点头。
“我可以在这里……和你们一起等吗?”
“当然!”沈赫黯然的眸被重新擦亮,却立马有低微地压下嗓音,“但是很晚了,您又没换衣服……如果很累的话就先……”
“没事,我想在这里等着,等焕榕醒来。”
沈赫心猛地悸动,眸间感激的晶莹涌动:“谢谢你,叶小姐。”
而从始至终,卓英爵都深深垂着头,对他们的对话罔若未闻,也仿佛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叶微澜微微蹙眉,见他那样高傲的男人,此刻整个都萎靡了,心里竟一时五味杂陈。她并不开心,他越悲伤她反而越痛心,因为她知道他是为了焕榕才落寞至此,她又何尝不在担心那个生死未卜的可爱女孩。
此时沈赫这里刚巧来了个电话,他忙接起,借机从他们之间抽身离开。
走廊里安谧得令叶微澜胸口窒闷,她僵站在那里,裙摆的雨水还在吧嗒吧嗒往地上坠落,乌黑的鬓发黏在瘦削的脸颊旁,单薄的身子因凉意而微微瑟抖着。
她知道此刻自己很狼狈,但她无暇顾及这些,她只关心焕榕,心中一遍遍祈祷着她能平安度过难关。
就在这时,坐在椅子上原本一动不动,如同快要石化的卓英爵竟缓缓站起身,似乎是僵坐了太久,他起身时她甚至听到了他骨节清脆的响声。
他幽幽抬眼,定定凝注了她半响,每一秒都是她裙摆低落的水,每一秒都是她胸臆间剧烈悸动的心跳。
卓英爵噙着满眼的泪走近她,在她面前顿住,随即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这拥抱很暖,很深,如阳光下的大海将她席卷,倾覆……
“怎么淋成这样?”他的嗓音依然磁性温柔,裹挟一丝忧悒。
叶微澜本想过挣扎,或叱令他放手,可他的拥抱真的很暖,她一秒陷入痴妄的贪婪,竟任他抱着,安静而乖觉。
卓英爵轻抚她湿漉漉的头发,满目心疼。
“还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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