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当叶微澜听见他说卓英爵也保护不了她的时候,她的心闷闷地抽痛了。
曾经多少次的出生入死,都是卓英爵把她从地狱门口拽了回来。而那一次次她在鬼门关口的九死一生,几乎都是拜他们雷氏父子所赐。
然而,此时此刻,雷桀骜竟还大言不惭地抱着她,信誓旦旦地告诉她,他才是这世上唯一能保护她的人,这让她一时都不知到底是该哭自己的可悲,还是该笑他的无耻。
“你保护我……你怎么保护我?”叶微澜垂落长睫,眼睑下一片阴翳,“雷董是你的父亲,卓大少爷又是卓先生的亲儿子,且与你父亲关系匪浅。你说他们密谋杀我,连这种事他们都能互相参谋,就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已是密不可分。你到底要如何保护我……我怎么也想不出来。”
“我能……微澜我能的!只要你相信我!”雷桀骜语气又硬又狠,可他心里早已乱成一团混沌。
“雷总,卓曦熠一直和雷董的关系这么近吗?这件事你是最近才知,还是早就知情?”
叶微澜突然沉静下来,向她抛出了一个无比犀利的问题杀了他个措手不及,他却只能噤默回应。
然而往往沉默就等于回答了。
“难道你们雷氏和德恩家族有利益往来吗?你们在合伙做生意吗?”
“是,是在做生意。”雷桀骜低哑着嗓音回答。
“什么生意?正经生意?”
“微澜。”他忽地扬起苍白的脸庞,目光失神地凝注着她,“在你心里,你觉得我是个好人吗?”
这真是个刁钻而尖锐的问题。叶微澜慢慢翘起唇,笑容浅若燕子点水,心中却恶寒肆起。
你杀人如麻,嗜血如狂,不仅如此你还涉毒,背地里干得尽是见不得光的勾当。这样的你,就算把你的双手放进漂白水里泡三天三夜也漂不净你满手的血腥,就算念经万遍也无法净化你邪恶的灵魂。
你是个坏人,即便你对我再好,再用心,再一往情深,你也仍是个坏人。
“那你先要告诉我,你们做的是什么生意。我只有知道了,了解了,我才能给你答案。”
她的话巧妙且给他们彼此都留了后路,不管他的回答是真是假,她都能进退自如,给彼此保留一丝体面。
“新药开发。”雷桀骜轻轻吐出这四个字。
新药开发?新药开发需要用到麻黄素吗?到底是在开发药物,还是在开发毒品?
“是吗,是治疗什么病的药物?”
“我不知道……技术层面的事我从不过问,也不感兴趣。”
是了,雷桀骜怎么可能关心这些?他只是雷冕手里最狠的一把枪,雷冕指哪儿他就打哪儿。这些核心的东西恐怕卓曦熠知道的都比他多。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可真是个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叶微澜腹诽着弯起新月眸,笑得连自己都觉得生硬。
“微澜,不管我之前做了什么,你始终要坚信一件事。”雷桀骜双手捧起她的手递到唇边深深亲吻着,“我爱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哪怕是死。”
午夜梦回,他总是想起那次,他与卓英爵玩轮盘赌时的场景。
他这半辈子,枪林弹雨,刀光剑影都已习以为常,但敢坐下来跟他玩儿命的,卓英爵是头一人。
原本那次他是想以此劝退卓英爵,亦或让叶微澜看清所谓爱情残酷而虚伪的本质,然而不成想,卓英爵是真的敢拿命和他赌,毫无犹豫与顾忌,只一心想带他心爱的女人回家。
最终,叶微澜看清的,便只剩下他的残忍、暴虐、丧心病狂。还真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雷桀骜曾每天都在拼命,却觉自己从未为了谁而拼过命。他打,争,抢,杀,为的只是完成任务,及能让自己在血雨腥风中全身而退。
所以,当今天卓英爵表现出放弃叶微澜的态度时他才会情绪激动,险些失控。他虽然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可同时内心深处亦把他当成一盏黑海尽头的灯塔,可以说若不是卓英爵,他恐怕直至今日都不懂什么是爱,也不知自己能到爱什么程度。
如今,那盏灯熄灭了,失重般的茫然如大海倾覆,几乎要将他淹没。
“雷总,如果你真的爱我,就该让我得到快乐。”叶微澜幽清的眸间划过他看不见的暗影,“而让我快乐的方法只有一个,便是得到我想要的。”
……
夜晚,叶微澜躺在卧室窗台的躺椅上沐浴着月光休息,虽然秋风瑟瑟如掉落的凛冰,可她心事重重,脑中高速运转下使得浑身燥热,所以反而觉得这习习凉风很清爽,吹得她很受用。
今天雷桀骜去找卓英爵了,他们到底谈了什么,才让他说出那么奇怪的话。她真的不想在意,可却还是无法自控地去寻思,去琢磨,去反复思量。
还有,新药开发到底开发的是什么药?她当然不会蠢到认为雷冕和卓曦熠凑在一块会干什么好事,所以那药势必是违法的东西,而雷桀骜作为这利益链条上的一环,往返于国内与T国两地,想必也与新药有关,是在找麻黄素源或者其他所缺成分的源头吗?
另外,为什么雷桀骜会和高慎明一起去?难道Em生物制药公司也参与了药物开发吗?那高慎明这个人和德恩集团是否也有联系……
身后一串皮鞋的脚步声惊扰开了她心头的疑云,尔后她顿觉身上一暖,是雷桀骜将柔软的羊毛毯盖在了她身上。
“深秋了,夜里风硬。你怎么躺在这儿?被风吹病了可怎么好?”
雷桀骜语带温柔的嗔怪,坐在躺椅边上轻抚她的脸颊,那细腻光滑的触感仿佛是月光从指尖流过,令他顿时心意缭乱,欲罢不能地想与她再亲近一点。
叶微澜辗转过身来,眸光盈透湿润地乜着他,他霎时便像丧失了思考能力,脑海中一片靡靡白茫。
“微澜……微澜……”
他嗓音低哑地叫着她的名字,缓缓向她倾压而下,小心翼翼缩短着他们之间的距离,目光痴迷,甚至透出几分可怜。
“雷总,卓曦熠他既然要杀我……你打算怎么办?”
叶微澜忙在这时抛出这么个极煞风景的问题,一来不想他再亲近自己,二来她也想试试他的反应,看看他与卓曦熠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好做接下来的打算。
果然,这问题惹得雷桀骜身形一僵,他眉宇阴沉,身子慢慢回到原位。
他陷入冷凝的噤默,风吹拂起他灰色的短发,凌冽而诡谲的气息在四周无声蔓延。
“很为难吗?”见他半响都没反应,她只得轻声诘问。
“微澜,他毕竟没有得手,我手上也没有实锤,现在我就算去质问他,逼问他,他也不会承认他动过你。”
似乎是心里有愧,向来喜欢直勾勾盯着她看的雷桀骜此刻竟别开了闪烁的视线,没有再看她。
叶微澜听了这话,本没报什么希望的心却也还是向下沉了沉。
“哦,明白了。可是雷总,等你有了证据的时候,是不是就来不及了?”
“不可能有下次!”雷桀骜攥紧了她的手,掌心全是热汗,“如果有,我一定会宰了他!哪怕和卓叔撕破脸……哪怕他是德恩的少爷!”
叶微澜似笑非笑地勾唇,这缕笑在他看来比秋风更冷,割得他连稍稍呼吸都觉心疼。
这时阿莱走了过来,见气氛微妙,便驻足在窗台外不敢走近。
“什么事?”雷桀骜冷着脸问。
“雷总,劳您借一步说话……”
“叶小姐不是外人,你就在这儿说。”
阿莱瞄了叶微澜一眼,随即压低声音道:“卓英爵手下那个叫丁澈的警卫,最近在黑市买了东西,不知道做什么用。”
叶微澜故作镇定,心却猛地震动。丁澈的名字像根针扎进了她的耳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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