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像死亡一样寂静。
喝了烈酒的卓英爵跌跌撞撞回到德恩宅邸,回到他们同居的房间,那里仍然保留着叶微澜的生活痕迹,就好像她时时刻刻都会回来,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他。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伤心,往常千杯不倒的卓总这次抱着马桶吐得一塌糊涂,可除了胃液和酒,他翻江倒海的吐却也吐不出什么。
然而这么一折腾,卓英爵的思绪反而变得清醒,他拖着近乎颓废的身体来到书房门前,按下六位密码。
门开,他摇摇晃晃地来桌案后,找到那只保险箱,熟练地将它打开。
他看着里面关于舒雪雯的一切,那些与她的甜蜜过往一幕幕在他眼前走马灯似地穿梭,可他却只觉得心酸,难过,甚至悔恨。
他知道,自己太贪心了,太无耻也太卑鄙了。可即便让他用整个余生去赎罪,去补偿叶微澜,他也无法说服自己放手。
突然,卓英爵眉宇一凝,他凑近保险箱细看,发现里面的东西被人动过。虽然已尽力恢复原状,可那只狗头棒棒糖,只要稍稍有人碰过就会错位,心细如发的他一眼就看出了异样。
这里除了他自己和沈赫没人会进来,虽然有密码,但却并没存放什么绝密文件,不过是方便他保存东西以及和沈赫交谈正事。
恍然间,卓英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冷汗浸透了衬衫,整个人原本清晰的思绪又乱了,忙颤抖着掏出手机拨打叶微澜的电话。
数声之后,他欣喜若狂,可当雷桀骜含着戏谑笑意的嗓音刺入他耳蜗的瞬间,他觉得自己被剥夺了心跳的权利。
“微澜在睡觉,她今晚真的很累,你别阴魂不散地折磨她了行吗,卓总?”
卓英爵抽空了力气般跌坐在皮椅上,他感到整个房间都在土崩瓦解,整颗心都在支离破碎。
“她今晚在我怀里,睡得很香。她说她好久都没这么放松过了,跟你在一起,她每天都像活在油锅里,真是太难熬了。”
卓英爵脑中呼啸而过叶微澜那比刀子还伤人的话语:“当我知道这件事之后我在你身边的每一天……都让我生不如死。”
可即便到了这一刻,他仍没想过放弃。他的爱已成魔,他的微澜正扯着他下地狱。
“雷桀骜,自欺欺人的滋味好受吗?我了解微澜……她根本不喜欢你,更不可能让你碰她!”
“哈哈哈……卓英爵你脑子灌铅了吗?你不看新闻吗?我们俩的关系现在媒体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怎么好像就你一个人蒙在鼓里?更何况她现在在我手里,我们同床共枕,我想做什么你还能拦得住?”雷桀骜忽地语气平和下来,“不过我不会强迫她的,因为我爱她,比你的爱深千万倍。我不会像你那样为了泄欲一再向她索取,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想想你自己干的那些烂事儿真是连狗都不如。”
卓英爵惨白的俊容上冷汗涔涔,哑口无言,那段不堪的过往成了他与她之间致命的把柄。
“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你死心呢,卓总?”雷桀骜在电话另一段邪异地笑问。
“等我死了,你再问这个问题吧。”卓英爵被暴怒席卷的眼眶泛起血红,攥成铁拳的手背青筋绷出。
“那你还是给我好好活着吧,你死了那多没意思啊。我要让你眼睁睁看着我和微澜在一起,我要你看着我们幸福地生活下去,结婚,生子……看着她成为雷氏集团未来的董事长夫人。你给不了的,我全都会给她,而你在这之前一定要给我好好活着。”
雷桀骜在无法遏制的猖狂笑声中挂断了电话,留给卓英爵的是一片狂轰滥炸过后的惨不忍睹,他的心里已尸横遍野。
啪地一声,手机坠地,他哆哆嗦嗦地弯下腰想去拾起,却发现连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他都无法做到。
卓英爵失去控制力的身体倒在地上,只觉每根神经都在被无数只蚂蚁撕咬,啃食,这间歇性不分时间地点的发作才真是令他生不如死。这也是为什么他一连消失数天不敢在人前出现的主要原因。
要不然,以他强势的性格,在他醒来的第二天就会去找叶微澜,可那样的自己,连身体都控制不了的自己,又怎么能以那狼狈的样子出现在她面前?
巨大的钻心之痛令他浑身蜷缩,意识渐渐消融,他用最后一点力气勾到手机按下了沈赫的电话。
没过多久沈赫便闪身进入书房,当他看到卓英爵倒在地上辗转低吟的样子,那种撕心裂肺都不足以形容的惨状生生逼得他泪眼模糊。
“总裁先生!你坚持住!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沈赫用尽全力压制着卓英爵的身体,将他的双手狠命扼住。
“傅医生说了,您绝对不能再服用那种禁药!为了以后您能痊愈现在再难您也要挺住啊!”
卓英爵此刻瞳孔放大,呼吸亦渐渐变得困难。他涕泪横流地盯着他,不能自控地张着嘴巴从喉咙深处发出哀鸣,这样的他哪儿还有什么尊严可言。
“阿赫……我要死了……我受不了了……让我吃药……求你……”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不知自己竟然为了吃口药去哀求别人,只为熬过这发病时钻心蚀骨的痛苦。
沈赫脸上的汗水与泪水交织,可他知道此刻他不能心软,心软才真是害了他。
“你是卓英爵!你可是卓英爵!别人忍不了的你要忍,别人做不到的你一定要做到!因为你是卓英爵啊!!”
意识残存间,他听到了沈赫心痛的嘶喊,泪水溅出眼眶。
这个样子,他还是卓英爵吗?曾经的卓英爵天之骄子,不可一世,现在的他还算个人吗?!
“就算不为别的!为了把叶小姐夺回来,你也一定要挺过去!”
是啊,就算不为自己,为了她,他也一定要挺住。
爱已成魔,但爱亦是他闯过这无数难关的动力,唯一的动力。
夜深人静,卓英爵躺在床上昏死般睡着了。沈赫帮他换上干净的睡衣,又怕他发病所以一整晚连眼睛都不敢合拢,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
傅医生说,这个强制治疗过程少说也要半年,多则可能一年甚至更久。但如果不这样做,以后的治疗就会雪上加霜,而且再继续用药很可能会危机卓英爵的生命。
沈赫揉了揉发胀的眼睛,紧紧按住他的手。
“总裁先生,你一定会挺过去的……我相信你。”
……
清晨,叶微澜睁开惺忪睡眼,第一件事就是确认自己有没有被雷桀骜动过。
好在,自己身上睡衣完好,身子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再看雷桀骜,竟然还保持着昨晚入睡时的那个姿势未动,还真是说到做到,非常守信用。
叶微澜轻叹了口气,从床边摸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又看了下信息和通话记录,一片风平浪静。
雷桀骜睡得很深很沉,他是个到了晚上就精神百倍的夜猫子,所以从来没有早起的习惯,此时才不到八点,这个时间于这男人而言跟凌晨差不多。
但叶微澜身处陌生的环境却没有赖床的习惯,便放轻脚步去浴室里洗漱。
整个房间都飘散着那股迷人的异香,虽然很清淡,却是令人印象深刻的独特。她恍惚想起那次在卓泽煜身上嗅到的味道似乎跟这香味出奇的相似,难道上流社会的公子哥都好用这一种香水?
她其实昨晚很想问问雷桀骜关于这香味的事,可当时忘了被什么话题岔开,终究没问出口。
洗漱完毕,叶微澜此刻肚子不安分地咕咕叫起,她是个三餐都要按时吃的人,少一顿都难受。
她悄悄走出门外,本打算去找找那个秘书阿莱,或是自己去厨房找找东西吃。但刚走了一半,她倏地想起了什么,向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
在好奇心的强烈驱使下,叶微澜又来到了那扇仙鹤浮雕的华丽木门前。
她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很多事她看起来满不在意,实则默默记在了心里,不追根究底她岂会不了了之。昨晚她明显察觉出雷桀骜不想让她靠近这里,不想让她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对她如此遮遮掩掩,实在不像他往日作风。
叶微澜定了定神,开始寻找起开门的方法。这门并没上密码锁,只是用较为精巧的方式做了个机关。她天资聪敏,且叶董从下就经常陪她玩一些有机巧的老物件,所以摆弄这扇门肯定不在话下。
她快速搜寻了几个地方,终于在鹤爪上发现了蹊跷。她有序地掰动了几下仙鹤的脚趾,门,就这么被她打开了。
叶微澜忙闪身走进去,发现竟是一条幽谧昏暗走廊,她又往里面走了一会儿,竟又摸索到了一扇门。
这次的门只是普通的门了,不设任何防线,她轻易便将它推开。
猝不及防间,一片强烈的日光割裂黑暗,直刺入她眼底。紧接着,她便看到满地红花,妖娆艳丽,华美绚烂得让她移不开视线。
叶微澜目瞪口呆,眼眸被这些红色充盈,她不是个懂花花草草的人,眼前这些花朵虽美不胜收,可她却完全叫不出名字。
她走过去蹲下身,拨过一支细细端详又凑近嗅了嗅,却闻不到任何香气。
这时叶微澜灵机一动,拿出手机照下照片,通过搜索引擎展开搜索。
很快,她得到了结果,然而就在得到结果的瞬间,她惊愕地捂住了嘴巴,险些跌倒在地。
——罂粟。
与此同时,手机在这时发出震动,震得她魂都快散了。
雷桀骜的名字映入眼帘,几乎要令她难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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