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英爵只觉她说出口的话刺穿了他的心,用最苍白的语言,下最血淋淋的手。
“好了,微澜,不要再说了……”
“他没碰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做,但他确实没碰我。”
叶微澜瑟抖着紧闭双眸,脑中浮浮沉沉全都是那几天里发生的每一幕——雷桀骜失去的左眼,他的吻,他的拥抱,他火热到要将她吞噬的爱,他歇斯底里恨不得跟她同归于尽的恨……她怎么忘?她忘不了!
“叶微澜!够了!”卓英爵双眸泛起凶狠的红潮,如铁网般的拥抱缩得不能更紧,几乎要掠夺了她的呼吸,“别说了!我命令你不许再提他!”
“在你内心的最深处,其实还是在意的吧。在意我被别的男人碰过,因为你想要一个纯洁的我,完全属于你的我……”叶微澜背着她咧了咧干涸的唇,轻诮地笑着,“所以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不想你误会,仅此而已。”
“不……不是。”
叶微澜忽然心尖抽搐了一瞬,她感到肩上有滚烫的,沉甸甸的液体,一下一下地砸落。
“我只是怕你会心痛……我只是后悔自己来得为什么那么迟。”卓英爵用力忍着泪,可泪水却顽皮透了不听他的话,“不管之前你经历了什么,不管你曾经为什么想骗我,离开我……我都不在乎了。我只求你……从今往后,别再离我而去。除非你想杀了我。”
叶微澜整个人沉溺在他的怀抱中,感受着来自这男人近乎自虐的一往情深,突然,像一颗嫩苗冲破了土壤,从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竟对他生出一丝似有似无的怜悯。
她顿觉心慌意乱,不敢回答,只能蜷着身子,死死闭上双眼,强迫自己陷入睡眠。
时间一分一秒都被拉得冗长,待她听到卓英爵的呼吸渐渐平稳均匀,肩胛上的热泪渐渐干涸,她才敢缓缓睁开迷蒙的双眼。
幽邃的昏昧里,她蓦地呆呆怔住,留意到他左手的无名指,那只仿佛像长在他指间的白金戒指竟然不见了!
他之前视它若宝,丢失了绝不可能。那是他摘掉了?那这意味着什么?他难道为了她,放下了那个他连做梦都会唤着的女人,那个叫阿雯的女人?
卓英爵的心是个擂台,她成了最新一任的擂主。她本该欣喜若狂,可她只觉自己的一颗心在忽悠悠地向下坠落,坠进无间黑暗。
原来迟来的爱,比猛烈的恨,更让人痛苦。
叶微澜苦涩地长叹了一声,忽地想起了什么,便小心翼翼地探过身去,从床头抽屉里摸出了那只黑宝石戒指攥在掌心里。
她悄悄然站起身走到窗柩旁,举起戒指对着月光细细端详。
蓦地她眉心一凝,某种无法言喻的巨大惊疑在胸膛间强烈地跳跃着。
……
第二天下午,彭景蔷的座驾停靠在了一家私下侦探所的楼下。
不多时,车门打开,一个中年男人闪身极迅速地坐入车中。
“拍到了?”彭景蔷红唇轻启,推了推架在高鼻梁上的墨镜。
“是。”男侦探从怀中掏出只牛皮纸信封递给她,“当时是在个酒吧里,四周灯光昏暗,不过不妨事,人脸还是拍得清清楚楚。”
彭景蔷抽出照片,一张一张地翻看,艳红灼目的唇在莹白的面靥上越抿越紧,像一道生生裂开的血色伤口。
“二小姐,您看……行吗?”
“行,太行了。”
彭景蔷黑超遮下去大半张脸,男侦探看不透她此刻是怎样的表情,只能看到她如火苗燎动的红唇,笑得分外妩媚葳蕤。
“拿着,你应得的。”彭景蔷从皮包里抽出厚厚的一个信封递给他,“还有,记住,管好你的嘴,否则下次再想赚钱你就只能赚冥币了。”
“是,是,请二小姐放心,下了车我全当从没见过您!”
男侦探点头哈腰地把钱揣起来,打开车门眨眼功夫便溜没了踪影。
彭景蔷骤然面色冷到了南极,她狠狠攥拳,殷红的指甲扎穿了照片。
“阿冬,你去替我办一件事。”
“是,二小姐吩咐。”这阿冬是她的贴身保镖,也是跟了她多年的爪牙,暗里那些亟待解决的,形势棘手的,他都会帮她处理善后。
“想想办法,如何不脏了自己的手,让一个人从这世界上永远消失。”半响,彭景蔷慢慢牵动唇角,笑得既美艳又残酷。
她走的路是一条刀光剑影的路,她绝不允许任何一把握在她手里的刀旁逸斜出,哪怕是一点捕风捉影的可能性,她也必须防萌杜渐,将其彻底扼杀。
终结一场误会,也好过日后无休止的猜忌。一旦生出疑心,那这人就是留不得了。这是彭董从几年前起就时常会对他们兄妹二人叮嘱的话,她一直牢记在心,奉如圭臬。
“是,我会想办法解决,请您放心。”
……
回到S市后,卓英爵除了去集团处理公务就是在别墅里陪伴叶微澜,两人腻在一起,真是岁月静好,安安稳稳的,甚至让他萌生出想要这样一直简简单单生活下去的奢念。
然而,卓英爵清楚自己的一生注定无法简单。白天,德恩集团是他的战场;夜晚,回到所谓的家,不过是从一个战场转站到了另一个战场。
什么时候才能停歇,他不清楚,也许只有他彻底替代卓威森成为德恩集团掌舵人的时候,只有卓曦熠、卓泽煜、卓焕榕、彭景蔷……这一个个名字从他脑海中彻底划去的时候,他才能有追求自己人生的权力。
这天卓英爵在办公室审阅文件时,沈赫惊愕地发现他左手的戒指不见了,只剩一圈泛白的勒痕,霎时吓得面色僵硬,还以为是他不小心遗失了。
“别慌,我摘掉了。”卓英爵低落眼睑,淡淡地回应他的惊惶。
“您……摘掉了?”沈赫瞠目大愕,在他看来他摘掉那枚戒指无疑等同于摘掉了自己的肾脏。
卓英爵深深呼吸,就像一个经历了漫长的长途跋涉后终于走到目的地的旅人,卸下了沉重而漫长思念,拥抱一个崭新的,心仪已久的幸福。
“阿赫,也许你可能无法相信,连我自己都没法相信,但这件事确实发生了,在我心里发生了。”他缓缓抬起眼眸,目光是坚不可摧的笃定,“我放下阿雯了,我决定放下她,让她永远活在我的记忆深处。我不会忘记她,但我会把我余生全部的爱留给微澜,因为她值得我这么做。我想,阿雯如果在天有灵,也一定会为我感到开心的吧。”
沈赫微微张口,只觉喉咙被强烈的情感塞住。激动的欢喜在他胸膛间如万马奔腾,竟令他一时失语。
放下了,不是忘记,而是想通了。像一个在黑暗中自闭的人,终于看到了那束救赎他的光,并愿意向那片光明走去。
“总裁先生,谢谢您。”沈赫哽咽着低声道。
“谢我?谢我什么?”卓英爵不明就里地看着他眼圈一点点泛红。
“谢谢您……肯重新开始。”
“那你不该谢我,你该去谢叶微澜。”他微微一笑,笑容是久违的明澈,比阳光更无邪,“还好,她出现了。”
就在这时,电视新闻中插入了一则紧急播报,不约而同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画面中出现的是一片惨不忍睹的车祸现场——一辆白色轿车翻滚着坠入环山公路路旁的陡坡下,车辆彻底报废,驾驶员当场死亡。
“死者袁某,女,31岁,生前任KA集团经理办公室高级秘书……”
卓英爵星眸一暗,蓦地冷蔑勾唇,与沈赫凌冽的目光相对。
“果然,她到底还是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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