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彭景仁出殡。
整个灵堂祭奠仪式操办得低调且简单,全程完全封闭不接受任何记者的采访和报道,场面稍显惨淡冷清。
人走茶凉,彭景仁生前嚣张跋扈,声名狼藉,所谓的那些兄弟也不过是些狐朋狗友。是以来祭奠的人多是彭董夫妇的朋友,彭少的“兄弟”一个都没来,除了卓泽煜——然而这也仅仅是出考虑到两家的关系而已。
这五天来,姚沐颜一直为彭景仁的丧事尽心尽力,奔波忙碌几乎没睡过几个钟头。此时她一身缟素地呆呆地站在遗像旁,整个人如同纸糊的灯笼般不堪一击。
她从始至终都没掉一滴眼泪,为了彭景仁痛哭流涕她实在做不到。可这并不代表她不悲伤,不心痛,不无望。
卓泽煜和卓焕榕是最早过来祭拜的,紧接着走进来的人便是卓英爵。今日他着一身通体黑色的笔挺西装,黑衬衫,炭灰色领带,整个人端正立在灵堂中央,眉目之间涌动着令人倍觉压抑的肃穆。
灵堂里很安静,除了彭夫人是不是发出悲恸的啜泣之外没有任何人落泪。
卓英爵面无表情地拜祭过彭景仁,又过来向彭家人深深鞠躬:“请节哀顺变。”
彭董机械地点了点头,微微启唇可却什么都没说。
周全了礼数后,卓英爵走到卓泽煜身边站定,他斜目瞥了卓泽煜一眼,虽轻描淡写却冷酷卓绝。
卓泽煜发窘地轻咳了两声,顿觉周身的空气中暗涌着肃杀的寒意,仿佛身处冰山之上,是稍不留神就会失足跌落的岌岌可危。
这时堂外传来了些许骚动,随即卓曦熠面色沉定地步入灵堂中。当他出现的刹那众人神色皆是一变,尤其是彭董,愠怒胀红了两颊,恨得牙槽搓动。
“卓曦熠……你竟然还敢来……你怎么还有脸来祭拜景仁?!”
卓曦熠凤眸微瞠,不解其意地注视着他:“彭董,您这话是怎么说?我和景仁是少年情谊一直私交甚笃,如今他走了我来拜祭他不知这有什么问题?”
彭董愤然夺到他面前一把死揪住他的衣领:“什么问题……你还问我什么问题?景仁就是见了你后才自杀的……不是你害死得他还能有谁?!”
此言一出,众人几乎皆露出错愕惊诧的神色,只有卓英爵是早有预料,所以面对眼前激烈的争执他只是淡漠而视,内心甚至升起一丝冷笑。
“彭董,我很理解您的丧子之痛,也知道您不愿接受景仁是自杀的事实。”卓曦熠微微挽唇,笑里藏针,“但无凭无据就含血喷人,这可不是大家风范。往者已矣,活着的人应该看开点儿,不要病急乱投医,逢庙就烧香啊。”
“你!!”彭董怒火攻心,厉声质问,“你少在这儿装无辜!如果不是你从中调唆不知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景仁怎么会把他手里的股份转让给你?!一定是你逼他的……一定是你把他逼死了!”
卓英爵眉宇紧拢,心下瞬间全盘了然。
所有人震惊的目光全都汇聚在卓曦熠身上。他说到底都是个外人,怎么可能拿到KA的股份?彭景仁就算再昏庸糊涂也不会蠢到把自己手里的股份转让给德恩的人。这其中要没有点儿阴谋论恐怕没人会信。
“景仁把股份转让给我是他心甘情愿这么做的,我可没逼过他。”卓曦熠仍然保持着风度,面露一抹无奈苦笑,“也许是因为景仁已对这个世界失望透了的缘故吧,毕竟自打他住院后你们几乎都没去看望过他,把他孤零零地丢在那儿,就像个可怜的弃婴。彭董你永远都不会看到景仁灿烂的笑容了,但是我看到了,那天他看见我笑得格外开心,他还说我来了真好,终于有人还惦记着他,还想着他……”
这番话说得仿佛是情深意切的肺腑之言,只有卓英爵安静地冷笑着。
大言不惭,鬼话连篇,这向来是卓曦熠的一套绝技。
彭董气得浑身哆嗦,卓曦熠趁机挣开他的手,优雅地抚平衣领的褶皱,随即走上前对着彭景仁的遗像周全了礼数,转身向堂外走去。
“彭董,您节哀顺变吧。还有,这里是灵堂,活着的人总该顾及点儿逝者的体面。”
说罢,他微笑着扬长而去,留下满目愤恨的彭董几乎要站立不稳。
……
从祭奠仪式上出来,卓焕榕因约了朋友做美容自己先走了。留下卓英爵与卓泽煜带着各自的秘书和保镖向停车场走去。
今日阳光刺眼,卓英爵戴了一副黑超墨镜,更衬得他冷峻的脸白皙得近乎诡谲。
“那天,你和她说了什么?”
卓泽煜忽地站住,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他先是一怔,随即心跳仿佛空了半拍似的紧张起来。
“老三,你没头没尾地来这么一句,我这上下文有点儿衔接不上了啊。”
“今天你从见我第一面开始,就应该猜到我已经知道了什么。”卓英爵微微勒唇,即使墨镜遮目却仍能令人感到杀机四伏,“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比真正糊涂的人更可恨。”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哪儿知道你在想什么……”
突然“嘭”地一声,卓英爵单手抓起卓泽煜的衣领将他狠按在车上,这一举动猝不及防,齐鸣吓得忙想上前阻止却被卓泽煜拦住,示意他退后。
“现在呢,想到了吗?”卓英爵似笑非笑地逼问。
“老三,你别欺人太甚了!”卓泽煜心里怄着股怒火,就算他对卓英爵心生畏惧此刻当着外人面也绝不能做缩头乌龟,“你要在乎那女人就别让她当佣人,她既然是佣人我平时跟她日常接触就合情合理!你要不服我就去告诉爸,他老人家要知道你因为个女佣对我大打出手,呵呵……会有什么后果我想不用我多说了吧?”
“你怎么还和二十年前一样无能,除了向董事长打小报告外你真是毫无长进。”
“何止啊。”卓泽煜气得瞪眼,笑容却是气死人的促狭,“我还很会哄女人开心,尤其是身陷逆境中的可怜女人,她们最需要的就是我这种可以让她们身~心~愉悦的男人。我想哪怕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叶小姐跟我同一屋檐下相处下来也难免不会被我打动。跟最起码她还会对我笑,对你,她笑过吗?”
卓英爵只觉呼吸困难,愤怒在他胸腔中急速涨潮。他坚硬如铁的拳头紧握,脑中的神经崩裂般剧痛了一瞬。
“总裁先生,您还有行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沈赫心跳如闷雷,见势不妙,他忙用尽全身的力气强拉硬拽着将卓英爵送入座驾中。
眼看着劳斯莱斯离开停车场,齐鸣这会儿才敢上前小心翼翼地问:“二少爷,您……还好吗?”
“好,好极了。”卓泽煜全身舒展了一下,心满意足地呼出口气,“这么多年,只有刚刚那一刻我才真正有了种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我从来没见他露出过那么难受的表情……呵呵……为了个女人,他卓英爵也能有今天,真是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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