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英爵一听,胸腔中轰然炸响一个闷雷,炸得他百骸剧痛。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她看,锐利锋芒的目光像两根钉子,恨不得刺穿她的脸,穿出两个血淋淋的洞孔。
这屋子里,卓威森威胁他,卓曦熠算计他,他一腔热血地想带她走,她却当头浇了他一盆冷水,狠狠地拒绝了他。
她怎么能?她怎么敢?!
叶微澜连头都不敢抬,因为她知道,这一刻卓英爵的目光凶狠到足以将她就地凌迟。
她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能跟他走,一来是她不想让这局面继续恶化,他们父子兄弟的船头打架船尾和,一家人还是一家人。可她算什么人,一个无足轻重,根本上不了称的小女人,她若成为他们战争导火索,最终炸成碎片的只能是她自己,这无疑等于是自取灭亡。
二来,以她对卓威森的了解,这个佛面冷血,辣手无情的男人他说到做到。所以就算她知道今天的饭局可能是个鸿门宴,考虑到沈赫的安危她也不能跟卓英爵走。
其实她知道,以她如今的处境,她本不该对任何人心软。可沈赫是真心实意关心她的,亦恐怕是这世界上最后一个关心她的人,她不希望她有事,就好像在冰天雪地中几近冻僵的流浪者,双手捧着那微弱的火苗,生怕它会就此熄灭,这一点可怜的温暖也会消失殆尽。
“你是我的人,你必须跟我走。”卓英爵手上的力道愈发的重,五指如耙,几乎要捏穿她的血肉,“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叶微澜,这是命令!”
“老三,叶小姐不愿意跟你走,说得已经很清楚明白了,你这么不依不挠真的很没有绅士风度。”卓曦熠推了推金丝边眼镜,凤眸幽森如晦。
“绅士风度?”卓英爵怒然回眸,乜向他的眼神极度凶险,“你堂而皇之的抢我的人,你这就叫绅士风度?”
“叶小姐,你是他的人吗?”
卓曦熠突然将这个如烫手山芋般的问题抛给了叶微澜,她完全怔住,脸色窘到苍白。
“叶微澜,回答他!”卓英爵目光如炬。
他在逼她,逼得她要窒息了。
曾经,她是他的人,她将自己的身心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他,而他却将她丢之弃之,嫌恶她如污秽的垃圾。
现在,若非仇恨,她真想一辈子远离这个魔鬼,永生不复相见,而他却偏偏缠上了她,千方百计地折磨她,狂妄霸道地一次次占有她。
真是太可笑了,可笑到她不由自主地,一缕邪娆的冷笑浮露在明澈如水晶般的眸底。
“抱歉卓总,恐怕要让您失望了。”叶微澜幽幽抬眼,“我不是您的人。我不属于任何人,我的身,我的心,都只属于我自己。”
卓英爵瞳仁紧缩,叶微澜明显感觉到这一刻他的手在冰冷地颤抖着。
他傲睨一世的自信,瞬间被她一击即碎。
这个他本以为已玩弄于鼓掌之间,沦为他掌中之物的小女人,刚刚用实际行动反攻了他,让高高在上的德恩总裁成了一个大笑话。
卓曦熠听见叶微澜如是说,不禁心满意足地笑了。
高傲自负如卓英爵,恐怕内心正遭受着不小的打击。他本以为自己已掌控了全世界,结果却抓不住一颗女人心。
“英爵,做人不要太自私了,也不要过度执念了。”卓威森摇晃着酒杯,眉眼间笑意戏谑,“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行挽留也是徒劳。”
叶微澜无意间睹见了卓威森那抹阴暗的笑容,她似乎明白过来了,为什么卓威森要兜这么个圈子联合卓曦熠在卓英爵面前演这么一出戏。
卓威森要做的就是打击卓英爵的自尊心,要在精神上给他极大的压力。
他越想要什么,他便越让他得不到什么——他越想要人陪他就越要他寂寞,他越想要情感上的慰藉他便越要令他失望,令他绝望。
叶微澜心底顿生寒意,如此阴损恶毒的心思,真的存在于血浓于水的父子之间吗?父母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得到幸福和快乐吗?卓威森这么做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随即洪秘书神色恭谨地走了进来。
“卓先生,沈秘书现在已被我们关在暗室,请问您打算如何处置?”
叶微澜不是德恩家族的人,自然不知暗室是个何其恐怖的地方。可卓英爵却知道的清清楚楚,不禁脊背的冷汗浸透衣衫。
洪秘书口中所说的暗室隐藏在S市北郊德恩家族早年的一栋废弃别墅中。那里黑暗、潮湿、恶臭、腌臜,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室,名副其实的屠宰场!
卓英爵十岁那年,曾亲眼目睹有一名跟随卓威森身边多年的警卫,因查出其对家集团商业间谍的身份,而被卓威森命人拖入暗室中活活打死。他到现在还记得那警卫被抬出来时人不死人鬼不像鬼的样子,残忍血腥的一幕至今仍历历在目。
一想到沈赫此刻人在暗室,他便心如刀绞。他没想到卓威森下手竟然这么迅速,根本不给他考虑的余地。
叶微澜感到卓英爵的手渐渐松弛了,直到僵硬地垂下去。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说不清是什么纠结的滋味。因为印象里这还是头一次卓英爵向别人妥协,她本以为他是天塌下来都会用双手撑住的男人。
“曦熠,送叶小姐回去。”卓威森起身,淡淡地笑道,“英爵,以后不要老去找叶小姐的麻烦了,毕竟不是所有女人都会对你德恩总裁的身份感兴趣,这世界上总有例外。”
“叶小姐,走吧,我送你。”卓曦熠温柔冲她笑着,等候她过来。
叶微澜心尖紧揪着,她全程不敢抬头,惊惶地起身快步从他身边像阵风般掠过。
突然,她感到彻骨的凉意缠在她手腕间,卓英爵再次将她拉住,还是那么狠,还是那么紧。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你怎么想,你永远都是我的人。”卓英爵深深吸气,从齿间逼出凌冽的嗓音,“除非我先放弃你,否则,你永远都别想逃出我的手心。”
永远都别想逃出我的手心。仿佛是他对她下得最恶毒的诅咒。
“我没有逃啊。”叶微澜忽然心头升起伤感,伤感中又渗出狠辣的戏谑,“这次,不是您先松开手的吗,卓总?”
叶微澜用力挣脱,目不斜视地向卓曦熠走去。
门被关上,卓英爵独自站在原地,站了很久。
他说不出此刻心里是种什么滋味,就像有无数条鬣狗在残忍地撕咬着他的心脏,一片一片的肉往下扯,鲜血一汩一汩地往外涌……
“叶微澜,不是你毁了我,就是我毁了你。你完蛋了。”
回去的路上,卓威森靠在宽敞舒适的车座后排闭目养神,他今晚很满足,因为他很久没看到卓英爵那么失落的样子了。
恍惚间,他回想起席间叶微澜和自己的对话,还有她最后看向卓英爵时那个邪魅到近乎妖冶的目光,竟一时觉得心驰神迷。
那确实是个有趣的女人,不敢说绝无仅有,但他确实前所未见。
“我的儿子的确很有眼光。”
“您指什么?”洪秘书注视着后视镜中卓威森耐人寻味的神色疑惑地问。
“那位叶小姐,是个很有趣的女人。”卓威森微眯鹰眸,目光幽森,“这让我都不免有些期待了。”
“期待?”
“期待她下次还会给我带来怎样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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