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别紧张，我不是来过问你的私事的。”
森鸥外站在门口，姿态和语气都是平和的, 但脸上的表情却有点难以言喻：
“我只是听说……”他似乎想了一下措辞，“中也君似乎……在感情上，遇到了一点麻烦。”
“……”
请问他应该回答点什么。
中原中也按着帽子的手指不自然地颤动了一下。
他知道最近港黑内部关于他的流言确实甚嚣尘上, 当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竟然传到BoSS那里去了, 他更没想到的是BoSS看起来对这个竟然很有兴趣。
“中也君看起来很好，那我就放心了。”
并不等他回答, 森鸥外温言道，“我只是有些好奇……虽然确实听过关于对方的种种流言, 但能让我们的中也君陷入苦战的对象, 还是让人觉得颇为意外。”
他的视线又略过了中原中也身上的西装, 然后颇为隐晦地打量着办公室里新增的各种物件, 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欣慰还是什么，一瞬间复杂极了：
“但是看中也君的状态, 似乎也并没有特别的问题。”
“……我、”
中原中也忽然意识到, BoSS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仔细想想，外宿，新的西装, 搞不好还有人看到他是从大小姐的酒店里走出来的——毕竟大小姐的酒店也不过步行十五分钟的样子, 被谁看到了也并不奇怪。
所以, 如果有人认为他和大小姐发生了什么并且传到BoSS那里去了，也一点都不奇怪。
不用中原中也说话，森鸥外从他的表情上立刻就读取了他的现状。
“嗯……看起来中也君确实是陷入了苦战的样子。”
森鸥外的神色十分微妙：
“传说中‘无法攻略的辉夜姬’啊……我确实对她有所耳闻，从各种意义上而言，是个让人惊讶的小姑娘。”
他看着中原中也, 语气舒缓得，就像是在评说自家的孩子：
“中也君，你还真是看上了不得了的对象呢。”
“那是……”
中原中也想到了自己的大小姐，他有点无奈地笑了一下，让自己不要流露出莫名其妙的骄傲来，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露出了柔软的表情，“她确实……”
想到月见坂真寻的种种，他不由得笑起来，“与众不同。”
“哎呀呀，这可真是……她竟然能让中也君露出这样的表情。”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森鸥外看到了中原中也脸上的表情，他一贯沉静的姿态因此而泛起细小的波纹，旋即拖住下额，出言感慨：
“老实说，我本想反省自己当时的决策过于草率……我在当时可是万万没有预料到如今的发展，但中也君若是能就此解决自己的人生大事，那看起来倒如同是命运的红线在牵引着你们相遇了。”
“命运的红线啊……”
老实说中原中也并不认为他和大小姐的身上有这种东西，他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在开局时忐忑的心情，那比他签下第一笔订单的时候还要刺激，他把自己二十三年来所有的筹码都摆到谈判桌上，才终于敲开一个小小的口子。
……然后这个口子差点就让他自己给合上了。
联想到他现在的处境，中原中也不由得苦笑，“让BoSS费心了，虽然可能和大家流传的不太一样，但也并不需要特别担心。”
BoSS也好红叶姐也好，为什么都对他的魅力毫无信心，这让中原中也不禁怀疑自己在他们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
“人上了年纪，就很容易担心多余的事情。”
森鸥外放下手，语气就和催婚的长辈们没什么区别：
“中也君必然也有自己的考量，也有相当卓越的能力，但毕竟是第一次恋爱，你同那个小姑娘是否有足够的了解……当然，这只是老年人的多虑罢了。”
“……”
来自BoSS的亲切问候差点就把中原中也给直接击沉了。
若说对性格、行为模式、基础三观等方面的了解还是有的，中原中也甚至翻阅过月见坂真寻的资料，考虑到大小姐神奇的洞察力，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大约比一般刚交往的人还要更深一点……但问题是，她肯定没办法知道中原中也体内有什么东西。
喂，我可能不是人，你要和我交往一下试试吗——中原中也觉得他应该不能这么说话。
但要说什么时候告诉大小姐……他现在连关系都没确定，连她生气了这件事都没解决，他完全没有机会和她交流这么深入的话题。
BoSS看起来确实只是来好奇一下他的感情生活，只是非常浅显地来了解一下进度，但不知道为什么，中原中也总觉得BoSS看起来欲言又止，似乎对他的前路充满了担忧。
他甚至委婉地提醒他，“森会社其实是一家正经公司”。
遵守劳动法的那种，正经公司。
“也就是说，虽然中也君可能已经不记得了，但正常来说，中也君有着完备的五险一金，和，正常的双休生活。”
BoSS非常体贴而隐晦地表示，如果文件不是很急的话，不然酌情休息一下，去见一见你的小姑娘吧。
中原·港黑大楼常驻·神仙社畜·中也不由得缓缓敲出一排省略号加问号。
他觉得BoSS今天有点奇怪……不是指他忽然和颜悦色地让他休息，而是看起来一直有什么话想说但没有说出口。
有哪里不对劲……中原中也盯着文件陷入沉思。
如果说BoSS一贯温和委婉、是他多虑了的话，那在红叶大姐也在百忙之中抽空来溜了一圈，只是为了来关心他的感情生活之后，中原中也就开始真切地觉得，一定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如果中也需要工作的话，我这里随时都有。”
把他一手带大的和服美人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我们刚缴获了一批新的药品，中也要不要来看看。”
中原中也非常感激并谢绝了这个提议。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意外发生了，是能让BoSS和红叶姐觉得他感情生活可能前途叵测的那种意外。
能让BoSS和红叶姐都听说的传闻……
中原中也在港黑大楼里溜了一圈，非常和蔼地找到了一个对他欲言又止神色复杂的老员工。
“别怕。”他安慰对方，露出一个非常和善的笑容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中原中也换了衣服走出港黑大楼的时候是非常冷静的，冷静得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至少从老员工的角度来看，他简直要因为中原中也的冷静而痛哭流涕。
真寻抛下手里最后一张扑克牌。
太宰治坐在她的对面，对她露出无害的微笑——同邀请她赌一局的时候一样，无害的微笑。
“您从一开始就使用了非常有趣的措辞。”
真寻随意拾起一张牌，漫不经心地摩挲光滑的排面：
“‘不会赢’里面包含着输赢以外的另一种可能性，叫做‘平局’。”
“我以为，月见坂小姐是考虑到了这点才坐下来开始游戏的。”
太宰治的姿态十分轻松，他一点都没有因为言语上的小伎俩被戳穿而恼怒的意思，他甚至体贴地为她寻找了退路：
“这世上的一切契约都该基于平等自愿和透明原则才是正道，如果月见坂小姐认为契约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那完全可以撕毁和我的这份强盗合约。”
他用缱绻的眼神注视着真寻，在他盛放着山吹茶的瞳孔里，真寻的唇角紧紧地崩成一条直线。
“月见坂小姐确实很不得了，能取得这样的成绩，老实说我相当意外。”
太宰治用一点意外都没有的语气，轻佻地表现自己虚假的意外情绪，“我以为我至少可以赢上一局的。”
真寻微微蹙起眉毛，对面的太宰治对她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月见坂小姐可以什么都不说，毕竟从最初我就没有赌上任何东西，这是一场不公平的交易。”
太宰治轻巧地就将得之不易的结果揭了过去，好像从一开始就从未想过要得到什么一样：
“不过我有个问题非常好奇，如果可能的话，至少希望这点小小的愿望能得到满足。”
他盯着真寻的瞳孔，仿佛没有任何深意一般问询：“月见坂小姐除了健康的身体以外什么都不缺少……你真的没有任何机会，获得一副健康的身体吗？”
健康的身体……
真寻垂下眼。
午后的日光比白昼更盛，这一桌并没有刻意拉上窗帘，她坐在几乎能将一切吞没的阳光里，小巧苍白的脸也几乎要被阳光一同吞噬殆尽。
“如果我没有一副健康的身体。”
她抬眼，毫无动摇地注视着太宰治，同时慢慢地将扑克牌归拢，然后手法娴熟地洗牌，又打散：
“我的人生难道就不存在价值了吗？”
“……”
太宰治的睫毛颤抖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只是偏头盯着真寻，在阳光下，他织入了金光的睫毛就像是振翅欲飞的蝶。
他的眼神十分专注，山吹茶色的眼睛在午后的艳阳里发亮，就好像他的世界里只有眼里映出的真寻和她的答案。
真寻将洗好的扑克牌放到桌子上。
她想要说点什么，但张嘴的姿势却忽然顿住了。
她坐在明净通透的玻璃窗边，手边有一杯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黑咖啡。
杯壁洁净光滑，如同一张不合格的镜面，影影绰绰地映出窗外的影子。
影影绰绰地，倒映出街边一点艳丽的橘色，和醒目的藤黄。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数据都是凉的，我却在加更，于是只能抱住胖胖的自己。
你们都是坏人QAQ
森先生没有骗人，森会社确实是正经公司……有经营执照的那种，震惊吗。
啊，奇奇怪怪的修罗场要开始了（兴奋）
中也觉得自己是绿的，大小姐也是
那么问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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