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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九黎薇儿

    臻凰温柔而平静地答道:“就凭我们之间的缘分,就凭你那率真的眼神,就凭你现在愿意这样抱着我……但其实,我才不管那么多,我只是倾心于你,甘愿把一切托付给你,才不理会会有什么后果。再说,我已命不久矣,留着这颗妖丹也是无用,倒不如将它给你。我很想了解关于你的一切,只是我已没有时间。也许来生……”

    “不要说什么来生!我要的是今生今世!因此,你不能死,不要离开我!”龙熠激动地打断了臻凰的话语。

    “龙郎……允许我如此称呼你。你的怀抱,是我这一生的归宿。我真的,很感激你!”臻凰满含深情地说道。

    “别……别这样说!”龙熠心中油然而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使他下意识地将臻凰抱得更紧。

    然而,臻凰抱在他腰间的双手却缓缓松开了。随后,她抬起头,就如不久前分别之时那般深深地看了一眼龙熠,并哭泣着说道:“别了,龙郎!为你自己,也为我,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说完,她那被光辉笼罩的身影往上一跃,转瞬间便穿出屋顶,消失在了一片漆黑之中。

    龙熠被臻凰暗中施了法,此时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也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听着她道别,看着她离开。而在臻凰离去的那一刻,随着臻凰的手一挥,龙熠便全身一软,躺倒在地。

    龙熠竭力抵抗着臻凰给他施的法术,保持着清醒,不让自己昏迷,但终究还是坚持不住,两眼一黑,昏迷了过去。但在他昏迷前的那一刻,他隐约听见一声高亢的吼叫,远远地传了过来……

    第二天一大早,龙熠在桃鸳鸣的叫喊声中惊醒了过来。柴房门一被打开,他就立刻冲了出去。

    风雨不知何时已然停息,天空晴朗无云,而桃花园村四周的山林也如往常无异。龙熠的视线在四周不断搜索,却终于还是一无所获。对此刻的龙熠来说,昨夜发生的那一切,如梦似幻。

    然而,龙熠感觉到臻凰给予他的那颗妖丹,此刻已稳稳停在了他的丹田,犹如被播下的一颗种子一般,此刻正在疯狂地生根发芽。

    他意识到,这颗妖丹正在开始渐渐地改变着他的身体,只要他能活下去,这颗妖丹就定能为他的体质,以及他的命运,带来一次巨变……

    龙熠的生活恢复了原样,那条青蛟以及修仙者们都没有来找龙熠的麻烦。而龙熠则对那夜臻凰的离去始终耿耿于怀,并不断猜测在自己昏迷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尽管臻凰的一去不返、不知所踪已然表明臻凰很大可能已遭遇不测,似乎是凶多吉少,难逃一死的了,但龙熠不愿相信,或者是不忍相信这般的结局。他依然不知疲倦地自我猜测着、解释着事情的真相。

    自他恢复意识以来,他就真切地感觉到体内的那颗妖丹以某种奇特的方式运作了起来,似乎正与他的整个身体达成某种神秘的连接。尤其是在他干着粗重杂活,或者挨村民打的时候,那颗妖丹的运作会明显加快。

    龙熠感觉着那颗妖丹的这种运作,那么轻微却持续不断,犹如细水长流一般,似乎只要这样子累积下去,便会在将来的某一刻形成一股充满力量的洪流……

    如此又过了数天。这天深夜,龙熠如往常一般一边感受着体内妖丹源源不断的运作,一边泪流满面地胡思乱想,迟迟无法入睡。

    忽然,柴房外不远处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此时夜深人静,那阵脚步声立刻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起初,龙熠以为这是桃鸳鸣发出的脚步声,但再细听一下,才发现这脚步声比桃鸳鸣的脚步声要轻盈急促得多。而更令龙熠惊惧的是,那脚步声分明是朝自己所在的这个方向径直而来的。

    “这节奏是要撞墙吗?”龙熠侧头看向自己的左方,在心里疑惑地说道。那阵脚步声向龙熠左方柴房的墙壁靠近,不仅没有止息或者转向,而且越来越急促,似乎那脚步声的主人就是打算要硬碰墙壁的。

    龙熠艰难地爬起身,面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盯着面前的黑暗,开始感到惊慌失措。他极力思考着这个急冲冲赶过来,似乎要破墙而入的家伙会是谁?

    正在龙熠疑惑之际,那脚步声已似乎距离他不到一丈,十分接近那面墙壁了。然而,过了一会儿后,龙熠预料的物体撞在墙上发出的声音并没有响起,而那脚步声却依旧响动,转瞬之间,就已毫不受阻地到达了龙熠的身前不足三尺处。这脚步声的主人,并没有破墙而入,而直接是穿墙而过,柴房的墙壁根本就没有对这个来者造成任何阻碍。

    脚步声在龙熠身前大概两尺处停了下来,而龙熠虽然还没有对眼前发生的状况完全反应过来,但已在吓了一大跳后,本能地向后退去,直到身体碰触到了那堆柴草后,他才停下了脚步,但身体还使劲地往后缩。

    “你……你是谁?”龙熠极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睁大双眼瞪向眼前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的一片漆黑,用剧烈颤抖着的声音问道。

    “大仙,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名叫九黎薇儿,来自九黎国。”龙熠前方的漆黑中响起了一把清越的女子的声音。

    “九黎……薇儿?你找我?你找我干嘛?我不是什么大仙呀!”龙熠听出对方是个女子,又似乎对自己没有什么恶意,于是立刻镇定了许多,但还是掩饰不住语气中的惊疑。

    “我想请你带我去一趟仙域,让我取一种名叫澈灵石的物品,帮助我和族人们摆脱魔绝之咒对我们的限制。我知道凡人是无法进入仙域的,尤其是我们九黎族人,但我还是恳请大仙你能帮我这个忙,为此,我不惜付出任何代价。我实在不想我的族人们一如既往地受到不平等的对待了,我们现在理应能和其他民族的人那样,正常地活在这个人间的。”名叫九黎薇儿的女子语气诚恳而伤感。

    “我不是很懂你说什么,你是遇到了困难需要帮忙是吗?我能帮的话肯定会帮你,只是我真的不是什么大仙,我只是一个没用的凡人而已,对你的困难爱莫能助!你大概是找错地方了,才会找到这里的吧?”龙熠知道对方原来是来寻找帮助的而不是找茬的,就基本恢复了冷静。

    “怎么会找错?我不久前探测到此处出现了时空裂痕,便立刻赶来了这里。而且,你身上散发着异时空的气息以及灵耀之光,你分明就是从仙域来的大仙,这绝对错不了!”九黎薇儿坚定地说道。

    “异时空的气息?灵耀之光?我哪有呀?我身上明明就没有发光!”龙熠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确定没有离奇地发出光来后,才安心地继续说道,“我看你还是到别处找吧!这个村里的人有很多。”

    “大仙,你好不坦诚!我如此诚挚地对你,你却为何要这般对我呢?我用肉眼当然是无法看得到你的灵耀之光的,但它却能告诉我,你身上有灵耀之光。”黑暗中的九黎薇儿一边说,一边亮出了一个东西。龙熠没有看到那个东西是什么,只看到一阵耀眼的金黄色光芒,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眼前的黑暗中,并向自己照射过来。

    “好亮!这是什么东西?你快把它收起来吧!”龙熠用手挡住那刺眼的光芒,焦急地说道。

    “大仙,我这颗是映灵珠,它能反射得出仙人、珍兽、法宝等存在所发出的肉眼所看不到的光芒。只要我将它朝向你所在的方位,不管距离多远,它都能反射出包裹着你身体的灵耀之光。只不过距离越远,它所能反射出的光芒就越微弱,而刚才它反射出了那么强烈的光芒,是因为它距离拥有灵耀之光的大仙你如此的近。我主要是依靠它,才能具体确定大仙你在这里的!”九黎薇儿一边说一边把映灵珠收了起来,令龙熠的身前恢复了一片漆黑。

    “这……怎么会这样?按你这样说,我还真的是什么大仙了?怎么可能?太不靠谱了吧?我是一个连灵根都没有的无用之人,只能给人当一下公共仆人而已,怎么可能会是什么大仙?肯定是搞错了!你还是到别处找找吧!你要找的人绝对不是我!”龙熠对自己有充分的自知之明。而实际上,九黎薇儿的映灵珠上所反射出来的金黄色光芒,是龙熠体内潜藏的九阳之光所致,并非什么仙人体内的灵耀之光,但却又和灵耀之光有些相似,才会令不明真相的九黎薇儿误会。

    “大仙连向我承认自己的身份都不愿意吗?好吧,既然你如此看不起我九黎薇儿,那休怪我不客气了!就算是不自量力,我也要尽我所能地向你请求,哪怕是用这种得罪你的方式!也许,我今天要用自己的一命来换取大仙你对我的请求的尊重了!”九黎薇儿的语气中充满了悲愤。

    “铮”的一声在前方响起时,龙熠知道九黎薇儿已拔了武器出来,他的心立刻就提到了嗓子眼。

    察觉到九黎薇儿要出手干掉自己,龙熠慌忙制止道:“你……你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不要使用暴力,暴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冷静点!冷静点!”

    “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何况,大仙要是不答应我的要求,多说也无用。现在,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可以帮我这个忙吗?”九黎薇儿厉声问道。

    “不是我不想答应你,而是你的忙我实在帮不了呀!我只是这村里的一个小小的公共仆人而已,地位比不上猪和鸡,和狗差不多,真的不是什么大仙!你还是到别处去找那位真正的大仙吧!不要在这里浪费你宝贵的时间了!也不要因为你的冲动而导致无谓的牺牲!”龙熠所说的“无谓的牺牲”是指自己毫无意义地被九黎薇儿干掉的情况。

    “无谓的牺牲?哼!大仙,你可以看不起我,但绝不能如此蔑视我的请求!我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你这样修为高强的仙人的对手,但我是为了我的族人们的利益而战的,因此我的力量虽微,却绝不是无谓!大仙,请接招!”九黎薇儿已认定龙熠这位“大仙”是不愿帮自己了,于是再不容龙熠分说,要和龙熠打过。但她哪里知道,现在站在她面前的龙熠,确实只是一个小仆人,而真的不是什么大仙。

    “别……别……好!我答应你就是了!你不要动手!”龙熠听到一阵轻微却凌厉的兵刃破空之声向自己迫来,胆子都快吓破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在头脑一片空白,连要答应九黎薇儿的是什么都暂时忘了的情形下,说了答应,只为保住小命。

    “大仙此话当真?”九黎薇儿的语气中出现了特别的喜悦。那兵刃的破空之声,已在龙熠的胸前不到一尺处戛然而止。

    “当然……不是……不是假的了!”龙熠在额上抹了一把冷汗,为自己保住小命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心有余悸,不敢对九黎薇儿说真话,却又不想再胡扯下去,于是转移话题,“我说你一个女子怎么有这么强的暴力倾向呀?说不过就打,难道你爹娘没教过你‘君子动口不动手’这句话吗?你今年几岁了?”

    “大仙,多有得罪!薇儿出此下策,完全是因为太需要大仙的帮助!薇儿今年十六岁了,勉强能知书识礼,但时常会因为冲动行事而忘记长辈的教导,望大仙见谅。实在万分感谢大仙能慷慨相助,请先受薇儿一拜!”九黎薇儿的语气似乎显得甚是激动。

    “先不用拜我!等我真帮了你,你再拜吧!”龙熠连忙制止道,他实在受不起九黎薇儿的这一拜。

    “好的,大仙,薇儿听你的!那……那大仙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仙域呢?”九黎薇儿一心就想着要到仙域去。

    “这……不用急嘛……”龙熠见对话要回到正题上,连忙又想把它绕开,“你不用老大仙大仙地叫我呀,我姓龙,今年十八……颗星连成了一线的那一天,我就刚好满一万八千岁了……”

    “一万八千岁?龙大仙,你这样的年龄在仙人之中也算得上是年轻一代吧?”九黎薇儿追问道。

    “没错,是年轻一代!其实,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呀!哈哈,开玩笑的啦,你这十几岁的年龄和我这一万多岁的年龄差得太远了。”龙熠为自己谎报年龄感到了不安,但九黎薇儿已经用暴力威胁令他承认自己是大仙了,如果他不认真装下去的话,那么随时会被九黎薇儿认为自己不坦诚,从而遭受九黎薇儿的暴力对待了。因此,他不得不装下去。

    “仙人的长寿,确实让无数凡人欣羡不已,许多人甚至不择手段来追求长生不死。但薇儿觉得,长寿不一定就是好事。凡人往往因为生命短暂、时间有限,才能迫使自己活出真正的精彩,经历生老病死,体会悲欢离合,这样的生命过程犹如烟火的燃放,稍纵即逝,却能绚丽多彩,使观者震撼。而你们这些基本能与天同寿的仙人,生命虽能细水长流,但其实活得和那千年古树有何区别?漫长岁月,你们往往以独行独处的方式度过。这样一来,你们就算没有失去感情,但血液也都变冷了,你们还如何能体会到生活的真正乐趣?”九黎薇儿沉默了一会儿后,语气平静地说道。

    “呃……这……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也觉得当仙人没什么好的。因此,我希望你把我看成是一个十八岁的小凡人,而不是一万八千岁的什么大仙,这样也可以适度减轻一下我的压力。”龙熠苦笑着说道。

    “薇儿的拙见令你见笑了,龙大仙不必介意。凡人就是凡人,仙人就是仙人,哪有什么看不看成的?薇儿最不喜欢的就是虚假伪幻,不管是骗别人还是骗自己,都是不可原谅的。我绝不能容忍欺骗的行为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九黎薇儿不容置疑地说道。

    “骗别人……骗自己……那,如果是被迫的呢?应该情有可原吧?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龙熠想为自己找条后路。

    “怎么会被迫?自己的意愿只由自己决定,别人无法左右,说被迫只是软弱之人找的借口罢了!这样的人更可恨!”九黎薇儿严肃地说道。

    “我……你……”龙熠意识到九黎薇儿不只是一板一眼,还有点走极端了。

    “对了,龙大仙你刚才说会有十八颗星连成一线,这是真的吗?薇儿对天象略有钻研,却为什么连听都没听过这样的现象呢?”

    “这……其实……”龙熠如今当真是骑虎难下。他可不想被九黎薇儿斩杀,只好继续胡扯来圆谎,“你看不到的……要……仙域,没错,要在仙域才能看到这样的景象。”

    “那龙大仙快点带我去仙域吧!让我快点取到澈灵石,顺便见识一下仙域的景象!”

    “不行……至少现在不行……”龙熠支吾起来。

    “为什么不行?”

    “其实是这样的……我呢……前不久……遇见了……一只邪魔,没错,是一只很强大的邪魔。然后,我就和它打了起来。我和它从天上斗到地下,足足斗了半个多月。”龙熠清了清嗓子,发觉眼前黑暗中的九黎薇儿沉默着,似乎在认真听他的话,才继续说道,“那邪魔厉害非常,我使出了自己的毕生所学,几乎竭尽全力,才终于把它消灭掉,为维护世界和平贡献了一份力量,但我也光荣地牺牲了……呃……牺牲了自己大部分的力量,元气大伤,还落了一身伤病,要在这里静养恢复一段时间,才能复出,继续自己的职业生涯。因此,我现在不仅无法带你去仙域,而且还没什么自保能力,可能……我是说可能,连你也打不过。”

    “原来如此!”九黎薇儿犹豫了一下后,继续说道,“那大仙你就安心静养吧,等你恢复了,再带我去仙域就是了!”

    “嗯,我需要好好休养一番,你过段时间再来找我吧!你现在可以走了!”龙熠只想先把九黎薇儿打发走了。

    “不行,大仙,你不是说你现在没什么自保能力吗?那为了你的安全,我从现在开始要留在你身边,保护你,直到你康复!”

    “这……不用了吧?”龙熠正感到为难,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更重要的事情,语气瞬间激动了起来,“我想离开这里了,你陪我一起走吧!”

    “离开这里?好吧,薇儿遵从大仙的决定!”九黎薇儿话音未落,轻盈的脚步声就已在龙熠的身前响起,数息后,九黎薇儿的声音再次响起,但已在龙熠的一丈外,“大仙!你怎么了?不是说要离开吗?你快过来吧!”

    “好!等等我!”龙熠想到让九黎薇儿带自己离开了这个山村,就可以摆脱掉那公共仆人的悲惨生活,心中狂喜不已。听到九黎薇儿的叫唤,立刻就不顾一切地往她那里冲了过去。自由,就在他的眼前。然而那一刻他却忘了,世界上有一种阻碍,名叫柴房的墙。

    “砰”的一声,龙熠结结实实,也老老实实地撞在了那堵木墙上,同时惨叫了一声,“哎哟!”他随即意识到九黎薇儿是会穿墙的,而他却只会撞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