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 寒风也更加凛冽,犹如阎婉此时阴寒的心境。
踏着厚厚的积雪,阎婉跟着阎渲来到了阎姝居住的院子, 门窗紧闭, 房屋前皆有侍从把守。这个院子,此时就如同牢笼一般,囚禁住了阎姝。
阎婉来到房屋前, 阎渲朝一旁的侍从使了个眼色, 侍从随即将身后的窗子打开一条缝。
阎婉侧过身从缝隙里看向屋内, 可以清楚地看见,床榻上躺着瘦弱的女子, 身躯时而颤动。即使外面风雪声席卷天地, 阎婉依旧能够听见,屋内传来的一阵阵女子的干咳声。
“你们当真是狠心。”
望着床榻上孱弱的阎姝,阎婉心神紧绷, 悲从中来。虽然阎婉并非她的亲姐姐, 但看见她受罪的样子, 阎婉还是很心疼。
信上说阎姝忽然重病, 卧床不起,久治不愈。
阎婉起初过于担心阎姝的情况, 所以并未多想便直奔阎府, 然而万万没想到, 这一切竟是阎让他们的阴谋诡计!
阎渲同样望着屋内, 听见阎婉充满怨气的话, 阎渲面不改色,还困惑地问道:“阿妹此话怎讲?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常态,阿姝的病亦在我等预料之外, 怎能怪我等狠心?”
阎婉瞥了一眼阎渲,心里只有一个字——装!
此前听阎让话中的意思,阎姝的病情掌控在他手里,显然,阎姝的病是他们有心致使的。
阎姝之前虽体弱,但并无什么病痛,怎会忽然就病得如此厉害。能够让阎姝病重的方法,那便是下毒,阎姝天性单纯,很容易就着了阎让他们的道。
想不到他们竟然拿阎姝的命来威胁阎婉,逼她背叛李泰。
见阎婉沉着脸不言语,阎渲遂朝侍从挥了下手,侍从便将窗子重新关紧。阎渲看了看阎婉,叹息着道:“阿妹,接下来的时日便要委屈你了,这也是为了我们的家族大业,若是功成,定不会亏待了你们姐妹二人。”
听见这话,阎婉的唇角扬起讽刺的笑。
不会亏待她们?怕是不会亏待的人,是那燕王妃阎婵吧!
即便功成,阎婉也得不到好处。
可是,眼下阎姝的病情不能耽误,作为阎姝最亲近的姐姐,阎婉不能坐视不理。
至于青雀……
他们本就没有夫妻情意,这场名义上的夫妻,怕是注定做不长久。
时逢长乐公主出降长孙家族,阎婉随李泰来到了长乐公主府喝喜酒。据说,皇帝为了长乐公主与皇后母族联姻,婚事都筹备了两年有余。
而据史书记载,长乐公主因是皇后长女,为帝所钟爱,恩宠有加。
想必,她的婚宴一定会很盛大吧。
阎婉正好可以见识见识,顺便沾沾喜气,驱散连日来的阴霾。
坐在席位间时,一位小男孩从外面跑了进来,直扑进李泰的怀里,欢快地叫道:“四哥!雉奴好想你呀!”
雉奴?
这不就是唐高宗李治的乳名吗?阎婉瞧了他许久,眼前这小男孩便是将唐朝版图扩到最大的九皇子李治?
皇子们为了皇位而争权夺利,最后皇位却落在了与世无争的幼弟身上。
着实是造化弄人。
不知李祐是否能扭转自己的命运,而这位仁厚的九皇子届时又该何去何从。
李泰将李治抱了个满怀,轻轻抚摸着李治的后脑勺,笑着道:“雉奴怎么来了?爹娘可知晓你来此了?”
“爹娘都知道,长兄请示过爹娘了,就是长兄带雉奴来的!”李治的声音稚嫩却又刚劲,眨巴着大眼睛抬头看着李泰,“雉奴听说五姐姐大婚,能在此见到四哥,所以便缠着长兄带雉奴前来了!”
话音未落,抬眸便见李承乾的身影出现在殿堂内。
李承乾俊俏的面庞尽是春风得意的笑,大步走向李泰,在李泰旁边的席位落座。李承乾身旁还有一个位置,大概是李治的,但他并未把李治拉过去,而是任由李治缠着李泰。
直到新人拜堂之前,李承乾才让李治在自己身旁坐好。
作为皇帝最钟爱的公主,长乐公主的这场婚宴,与阎婉的婚宴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长乐公主的婚事筹备了两年,如此盛大也在意料之中。而阎婉与李泰的婚宴,应该也是早有筹备吧。
婚宴结束之后,众宾客纷纷散去。
李泰与阎婉也正准备离去之时,李承乾牵着李治追上前来,急忙唤住了李泰,“四弟!为兄有要事需现在离开,暂不回宫,麻烦四弟将雉奴送回宫中!”
说罢,李承乾不等李泰作何反应,就将李治推到李泰身旁。
而李承乾自己则匆匆离去。
他的侍从紧随其后,阎婉眼疾手快地拦下了侍从,追问道:“太子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苏家娘子有事找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自是片刻都不会耽搁。”侍从笑着向阎婉解释,随后绕过阎婉去追李承乾。
“苏家娘子?”
阎婉缓缓念出口,这又是何许人物?竟能让当朝太子如此心急。
李泰牵过李治的手,轻轻一笑道:“苏家娘子乃是长兄的青梅竹马,这有了美人,哪里还顾得上弟弟。”
原来如此,阎婉明了地点点头。
李泰又接着说道:“婉儿,外面天寒地冻,你便不要随我进宫了,你先回府,我去送雉奴回宫。”
“好!”阎婉一口便应下了。
看着李泰离去的身影,阎婉心中有些感慨。李泰亲自送李治回宫,对这个幼弟疼爱有加,只望今后这俩兄弟不要反目才好。
越王府的人赶着马车停在阎婉面前,蓝玉正欲上前扶阎婉上马车。
阎婉看了看大雪漫漫的长街,忽然间感觉有一种别样的意境美,想起越王府离这并不远,阎婉遂抬手制止了蓝玉,“我想一个人走走,就不坐马车了,你们先回府吧。”
“这怎么能行?”
蓝玉很是讶异,但见阎婉无动于衷,丝毫不曾有改变主意的意思,蓝玉只好对车夫作了个手势,车夫犹豫着驱车离去。
蓝玉回过身来见阎婉凝视着自己,她朝阎婉欠了欠身,低声恳求道:“王妃,您一人走奴婢实在是不放心,就让奴婢跟着王妃吧,只要远远跟着就好,绝不打扰到王妃!”
这……
那便行吧。
阎婉没有说话,转身向着长街而去。
待阎婉走远,蓝玉才抬起头来,远远地跟在她身后方。
这天气确实是寒冷,这样才让能阎婉的心冷静下来。阎婉没有撑伞,任由雪花落在身上,有这件大氅挡着,倒也没多大问题。
长街上行人稀疏,大雪茫茫,阎婉缓步沿着长街而行,亦不知何时会到越王府。
走着走着,阎婉发现这条街巷似乎有些眼熟,好像是她来过的地方。她抬头一看,右前方出现的人影令阎婉为之一怔。
而他身后那座酒楼亦是阎婉印象深刻的地方,醉香楼。
看着大雪之中的那抹倩影,李祐拿起一旁的油纸伞,快步向着她走去。李祐来到阎婉面前替她撑起油纸伞,抬手为她拂去发丝上沾染的雪花,嗔怪道:“怎么都不打伞?冻坏了身子你拿什么赔我。”
“身子是我自己的,凭什么要赔给你?”阎婉没好气地回道。
李祐向阎婉逼近了一步,挑了挑眉,口吻霸道地说道:“你整个人都是我的,你对自己不负责,那便是对我不负责。”
“泼皮无赖!”
阎婉都懒得问他为何出现在此,打开李祐的手,转身就欲走开。
“那我便要无赖到底!”李祐勾唇邪魅一笑,快速地拉住阎婉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醉香楼而去。
阎婉一番挣扎无果,只得跟着他进去。
临近傍晚,醉香楼还在营业当中,这种天气本应没什么人出来,但因现在快要到用晚膳的时辰了,所以醉香楼还是有点人流量的。
李祐拉着阎婉绕过人流,来到了二楼的雅间。
李祐反手就将房门给关上了,雅间之内只有阎婉与李祐二人,桌上的饭菜都已准备好。
桌边放着暖炉,窗子微微敞开着。
阎婉之前随阎婵来这吃饭,还没进过雅间,原以为雅间会很狭窄,但今日一见,这雅间竟然还挺宽敞的。
除了吃饭的桌椅,窗前还有茶台和软榻。
雅间的设计还挺别致风雅的,在这吃上一顿,应该比在外面吃饭要贵好几倍的价钱。
看着这满桌还冒着热气的美味佳肴,阎婉还未问话,李祐便率先开口道:“阿婉,在长乐公主府时,我见你拒绝乘坐马车,就知你会经过此处,所以特地驱车前来点了这一桌饭菜等你。”
长乐公主府的婚宴,因有李泰在旁,阎婉并未注意过李祐。
阎婉倒是忘了,李祐也是长乐公主的哥哥,是定要去出席婚宴的。许是因为阎婵没去,阎婉才完全没有注意到李祐。
阎婉在桌边坐下,看着这诱人的菜肴,阎婉却没有动筷,而是沉吟道:“我妹妹生病一事,你可知晓?”说罢,阎婉特意抬头注视着李祐,细细观察他的表情。
李祐在阎婉对面坐下,“渲兄都与我说了。”
“原来你知道。”阎婉换了个坐姿,双手交叠撑在桌面上,神色认真地瞧着李祐继续说道,“那你忍心看一个小姑娘受这种罪吗?更何况,她还是我的亲妹妹。”
“我是不忍心,但我也无办法。”
李祐的眸光沉了沉,随后又不正经地笑了起来,“不过,我一定会保全你妹妹的性命,将伤害降到最低。”
阎婉就知道阎让做这件事情,李祐一定知情。
但他与阎姝非亲非故,自是不会为了帮阎姝而与阎家人作对,更何况这样能够完全掌控阎婉,何乐而不为呢。
李祐倒了杯热茶给阎婉,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些菜放到阎婉碗里。
阎婉自然是没心思吃饭,纵然这些菜都是她爱吃的,也不知李祐如何得知阎婉的口味的。阎婉拿起茶杯喝了口茶,茶水仍是那般温热甘甜,缓缓开口道:“若我帮你,今后,可许我一生无忧?”
“这是自然。”
李祐的回答很肯定,阎婉满意地点点头。
李祐已有妻子,阎婉并不想与其争抢,只望他能念及情分,届时让阎婉能够全身而退,与阎姝重获自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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