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岳是在乔艺入府后第一次见这人，沈岳那双犀利的眼眸从头到脚的上下扫射乔艺, 非要将这个能请得动六皇子来说情的人看个透彻。好在乔艺脸皮厚, 虽然沈岳的目光毫不避讳，但是她一点也不慌张, 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
还是沈晏时先打破了这阵尴尬，他往前走了一步, 身子挡在乔艺面前，遮住了沈岳的部分视线, 他连忙拱手行礼道，“母亲...”
“你往边去。”沈岳不留情面地说，眼眸黏在乔艺脸上一般，非要看出个花来。
至少乔艺是这么感觉，她垂下眼帘都能感受到沈岳炙热的打量。
沈晏时却不让步, 他站在乔艺的面前, 明显地有些护着乔艺, 他张了张嘴，“母亲，先下日头正毒，不若先回房间喝口凉茶消消热气。”
“怎么，我还没跟这位公子说话呢, 你就先护上了？”沈岳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角，她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见他眼里的神色不像是玩笑，便轻挑眉头道, “那便听你的吧，我先回屋，晚上再与这位传闻中的艺公子好好聊一聊。”
沈晏时松了一口气，“母亲请便。”
刚才一直沉默着不吱声的乔艺也拱手给沈岳行了个礼，乔艺面色恭敬却不谄媚，“太傅大人过誉了。”
沈岳又多看了乔艺一眼，才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见母亲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的转角，沈晏时面部才微微放松，他回头对乔艺轻轻扬了扬嘴角，“艺兄，抱歉，我母亲或许...”
“无事。”乔艺打断了他的话，瞳仁清澈又含着几分笑意，“本就是我冒昧前来，晏时不必担忧，太傅大人或许只是怕我带坏你。”
乔艺唇角弧度更深。
好像确实带坏了一点。
沈晏时听到这话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原本的心思来，但是现在的气氛显然就不合适再说些什么了，他便暂时搁置了心思，将面上的燥热降下去。沈晏时抬手往书房那边，他微微一笑，“那艺兄可愿意再去书房与我下棋论道？”
乔艺望向他的眼神变得自信起来，她扬了扬眉毛，语气带笑，“这次你要有进步才好。”
“还望艺兄手下留情。”
“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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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婆媳关系是世界上最难处理的关系之一，这两类物种就像是天生的不共戴天，乔艺虽然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让沈岳做婆婆，不过她肯定的是这女人一定不怎么喜欢她。
“艺公子吃饭也是带着面纱的吗？”沈岳虽然笑容温和，可一上来的问题就直指乔艺。
“是。”
“那刷牙洗脸的时候呢？”
这次不等乔艺回答，沈晏时便率先抢答了，“母亲，这是人家私密的事儿，你就别打听了。”
“哦...”沈岳瞟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吃着饭的乔艺，“我也只是好奇。”
乔艺安安静静地夹了一块肉给自己，头都不带抬的。
“艺公子是更喜欢吃肉吗？”沈岳见她盘子里的油光，笑着问，“我见艺公子都没怎么动菜。”
这个问题乔艺可以回答了，她咽下嘴里的红烧肉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就听到沈晏时说，“母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偏好，肉也好，菜也罢，都能果腹，艺兄爱吃什么您怎么都要关心一下呢。”
“...”
沈岳咬了咬牙，怎么感觉自己的孩子要跟别人跑了呢，她深深呼了一口气，“晏时，你这样总是打断让艺公子说些什么呢？”接着她就暗暗瞪了沈晏时一眼，警告他不要再插嘴。
沈晏时也是一时没克制住，他余光看着乔艺略显清冷的面容，心下也有些忐忑。
乔艺坐在木凳上，身板挺直，面纱外露出的那双泛光的桃花眼隐隐闪烁，她的目光正视乔岳，“太傅大人直接问就好，乔艺必然知无不言。”
她这么一说，倒显得乔岳的试探落了下乘。
乔艺便也不再遮遮掩掩，她转头看向此时显得有些多余的沈晏时，“晏时，你先下去吧，我有话要跟艺公子聊。”
沈晏时不住地往乔艺那儿看，却见乔艺悠闲淡然地坐在那里，眼里没有一丝慌乱，他心里稍安，这才站起身跟两人告别，临走前路过乔艺身边，他还不忘低声耳语道，“我在外面，有事随时叫我。”
沈岳：...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跟洪水猛兽一样让她儿子这么警惕。
沈岳瞪着沈晏时的背影，直到沈晏时出去了，才收回目光。
两个女人的厮杀（不是）便开始了——
沈岳在房门关上后，目光也发生了细微末节的变化，她望着乔艺的目光有些冷，“艺公子，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记性却不差，不知为何你总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乔艺在沈岳的注视下站起身来，然后跪到地上，她在沈岳略显迷茫的眼神下，缓缓摘下了面纱，然后垂眸颔首，压低了嗓子对沈岳说，“感谢太傅大人昔日为家父言情，乔艺这辈子都会记得您的恩情。”
沈岳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也是相当震惊，“你是乔艺？”
“太傅大人还记得，便是乔艺的荣幸了。”乔艺姿势不改。
沈岳愣了一会儿，将眼前这张脸和记忆中的倔强女子重合，这才起身去扶跪着的乔艺，在那张寡淡清冷的脸上，她依稀能看到乔艺的母亲乔余当时在朝堂上倔强的影子。
沈岳这时哪还想得起刚才想要打探她来历目的的事儿，她拉着乔艺的手，眼神中溢出星星点点的怜悯和疼惜，“你母亲走后，你便直接被御林军带走了，我也没来得及替你打点一下...”
乔艺确实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您已经做得够多了，想必九泉之下，母亲也会感念您的恩情。”
沈岳自然知道乔艺说得这是客套话，她内心愈发柔软了些，“不知道你在挽新楼里生活如何？”
既然已经出来了，乔艺便不会再说什么，她眉眼放松，微笑着点头，“还好，如今六皇子也把我的身契买了出来。”
听了这话，沈岳直蹙眉，“你是怎么和六皇子沾染上关系的...”
说完她又感觉自己语气重了些，想要再改一改，可是乔艺却懒得和她再客客气气地虚与委蛇，便直接回答了，“这事儿说来话长，我还是沾了晏时的福气才和六皇子结识的。”
沈岳这也就想起来她当时查的那个人了，如今想来...
“你现在是女扮男装？”
乔艺听了这话脸色微红，“太傅大人误会了，我本是不想因为自己这张脸招惹是非而蒙上的面纱，却不想因为身材瘦弱的原因，被人误认成了男子。”
“...”
沈岳恨不得一巴掌打在自己这张净戳人痛处的嘴上。
“不过太傅大人不必多想，乔艺这些年也习惯了。”乔艺嘴角的弧度略显苦涩，有那么一丝绿茶卖惨的嫌疑，不过同为女人的沈岳此时注意力不在这上，她只能从那张脸上读出崎岖坎坷的经历来。
沈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让乔艺好受一些。
两人间的气氛渐渐有些死寂般的沉默，这时，乔艺赶眼神地开了口，“总之，太傅大人，现如今我生活尚可，您不必担心，若在府上多有叨扰，还请您见谅。”
“那是自然。”沈岳叹了一口气，“你母亲当时的事实属冤屈，皇上事后也是有些后悔的，但圣旨以下，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乔艺听着眼眸愈发暗淡。
沈岳见状又补充道，“若是皇上见到了你，必然也会念及旧情有所补偿的。”
在沈岳看不见的角度，乔艺低着头的脸上，那双精明的黑瞳亮了一下，可开口，语气依旧惨淡，“乔艺哪里还有什么面圣的机会...太傅大人莫要再开玩笑了...”
沈岳轻轻抿嘴，抬手摸了摸乔艺的黑发，“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尚未到时机。”
听着乔艺又要跪下了，不过她一动作，沈岳便出手拦住。
乔艺本身就是演一演，再跪下她的膝盖也收不太住，于是就在沈岳极轻的虚扶下，又站直了身子。乔艺拱手道，“乔艺先谢过沈姨了。”
一个乔艺儿时用过的‘沈姨’，又将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一步。
层层递进下来，乔艺已经几乎全然扭转了她在沈岳心中的地位了。
“乔艺，你这段日子便在府里安心住着，我不在的时候，晏时也会照顾好你的。”
“沈姨，”乔艺抬眸看向沈岳，“我有一事相求。”
“你说就好，我必定竭尽全力帮你。”
乔艺弯了弯眉毛，她眼眸里的情愫柔了三分，“只是希望沈姨不要将我的身份告诉晏时，我与晏时虽然自幼相识，到底是有男女之别在，但如今我用艺公子的身份，与他谈琴棋书画、术数算法，十分合得来，我不想因为性别的原因再失去晏时这样的挚友。”
“好。”
沈岳自然答应，其实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在，沈晏时从未与女子如此密切接触过，若是乔艺女子的身份曝光，他再心系于她，沈岳的麻烦才会更大。
两人谈拢了，便开门一起往外走。
沈晏时听见开门的声音便立即往两人身上看，他抬脚匆匆而来，“艺兄，你可还好？”
沈岳的心一下子又跌到了低谷。
很好，这就是她疼爱了十几年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咕咕】现在定下来了～20号开始恢复日6（甚至w）现在的手速好像提上来了（狗头）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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