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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杀苍蝇

    夜晚降临,蔡清泉召集自己相熟的几个好友在讨论一件大事。

    “老蔡啊,你是不是被人骗了啊?”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亩产千斤,这种吃食吗?”一名抽着烟袋,穿着黑色衣袍的汉子笑着说道。

    “是啊,反正我是不信的,就算真有这样的好事,为什么对方非要和我们合作,不和顺裕隆合作?”一名看起来比蔡清泉年纪大了点的汉子质疑道。

    蔡清泉摇头苦笑,我就知道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做?

    那个后生的计划真的能行吗?

    蔡清泉呵呵一笑:“老聂、老胡,你知道我是没读过什么书?不过我听我家芊儿的先生在学堂讲过一个故事。”

    “我给你们说说,想听吗?”

    名叫老聂与老胡的汉子眼前一亮,若真是听蔡清泉在这里扯什么大道理,还不如回去搂着婆娘睡大觉呢?

    他们都是本分的庄稼人。

    素来尊敬所谓的读书人,一听老友从学堂先生讲的故事,顿时来了精神。

    老聂抓起手中的烟袋,吧唧吧唧抽得更凶了。

    蔡清泉讲的是陈胜与吴广起义的故事,不多时,擦清泉已经把这个故事说完了。

    老聂的旱烟也抽得差不多了,于是他颤抖地发出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老蔡啊,这句话说得真好。我等人格没有贵贱之分,只是缺少一个机会罢了。”

    老胡倒是仍然沉浸在那个故事里面,默不作声,没说一句话。

    良久,老胡说了一个字:“干。”

    蔡清泉倒是非常惊讶老胡的果断。

    老聂此时还在考虑一件事情:“老蔡啊,你说说和我们合作的大主顾呗?这样的人敢和顺裕隆掰手腕,想必一定有很深的背景吧?”

    蔡清泉明白,仅仅一个故事就能将两人吸引过来,明显过于儿戏。

    随后他开始断断续续整理思路,说出自己查到的江枫的情况:“他在东市有一家酒楼,在万年县有几十亩农田。”

    “我已经查了出来一件奇怪的事情,听说当今陛下亲自生吃飞蝗,文武百官吃一种叫做凤凰酥翅的东西。”

    “在那之后,没有一家酒楼敢做那样的菜,只有他的酒楼敢首先做。

    蔡清泉的话不疾不徐,娓娓道来像是在说起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而面前的两人已经被震惊得说出不来话,脑子里一直在回荡着蔡清泉的话。

    你们说是他的胆子大呢?还是凤凰酥翅就是他做的呢?

    往深了想,难道这间酒楼与当今陛下有关系?

    或是朝中贵人?

    一想到这件事,两人都浑身战栗不已。

    他们做生意做了几十年,想得不就是可以把自己的家业扩大,传递给子孙?

    眼下,这种机会来了,到底是抓住?还是不抓?

    可若是万一,与此人合作,失败,顺裕隆后面清算,怕是连现在这个养家糊口的小作坊就要被顺裕隆夺去。

    两人走得时候磕磕绊绊,估计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怎么走出去的。

    就在两人离开后不久,从里屋出来一个年轻书生,掀开布帘子,笑着看向离去的两个人,因为后面跟了几名诡异的人影。

    蔡清泉看着面前这个青衫年轻人,只觉得自己和这样多疑的人合作,是幸运?还是不幸?

    江枫坐在土炕上,自己给自己砌了一壶茶,自顾自说道:“蔡掌柜,刚才一个故事说的很好啊,连我都不禁入了迷。”

    蔡清泉脸色生硬,没有搭话,反而问道:“你这样做,究竟是和居心?我和他们认识了可将近三十年了。”

    “蔡掌柜,可知道一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要知道在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强大的敌人,而是自己身边的猪队友。”

    蔡清泉默不作声,死死看向了面前的书生,同时心里又有一种慌张。

    “蔡掌柜,现在闲来无事,你说他们两个之中有谁会叛变?他是只有一人?还是如你所愿皆大欢喜?”

    蔡清泉脸色铁青,他不想赌,也不敢赌。

    因为,他怕。

    “是抽旱烟的老聂,还是看起来年长一些的老胡?”

    “不会的,他们不会的。”

    “我猜应该是老胡。”江枫笑着说完这句话,默不作声。

    “为什么?”蔡清泉实在是受不了当下的诡异氛围,对面的年轻人几乎没有主动给自己解释的意思。

    “因为,他那句干,说得太快了。”

    蔡清泉反倒是愣了片刻,为什么这个年轻人的反应这么奇怪?

    答应了不是好事吗?

    “你想想,一般人在遇到对抗顺裕隆的事情上,首先应该是考虑利弊?”

    他顿了片刻,摇头晃脑道:“除非、除非他不想与我们合作,不想受到牵连,反而靠踩着我们一脚,攀上高枝。”

    那一刹那,蔡清泉的心神充满了密密麻麻的身影,为什么?

    江枫笑道:“蔡掌柜的不必担心,我对你的老友的性命没兴趣。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看过很多这样的电影。”

    说着这句话,蔡清泉又听到了一件自己听不懂的古怪话。

    不过那句话的声音极小,蔡清泉听得不清楚。

    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中国人的。

    这个年轻人看着面嫩,为什么会对人心的把握到得如此冰冷、精确的地步?

    这一刻,蔡清泉是有些害怕与恐惧的。

    他担心那件事。

    一盏茶过后,那件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赵叔与张峻走了进来,满眼笑意:“少爷,你猜得果然不错,那个姓胡的老小子本来就进了家门,我们也准备回来交差了。”

    “可谁曾想,这老小子精明得狠,回去后又换身衣服,从后门溜了出来。

    “我们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就跟了上去,果然是奔向顺裕隆。”

    “我俩立刻就把他绑了过来。这小子还真是厉害,差点咬伤了老张。”

    听见最后三个字,蔡清泉瞪大眼睛,望向江枫,如坠冰窟,像是看魔鬼一样看向江枫。

    他不敢相信,相处了将近三十年的老友,会出卖自己?

    这一刻,他的心如死寂一般,归于平静。

    这一刻,江枫看了一眼蔡清泉,面色苍白,眼睛里泛着泪花,一脸痛苦的表情。

    江枫有些于心不忍,出声安慰:“蔡掌柜不用过于伤心,好在你另一位好友老聂并没有背叛你。”

    赵叔看到江枫与蔡清泉相处进入一种尴尬的氛围,思虑日后自家少爷还要与面前这人相处合作。

    他出声讲了一件颇为有趣的事情:“少爷,这位老聂可真是一个妙人。”

    “他从蔡掌柜家里出去,从坊市里买了一壶酒,喝了点猫尿,七绕八绕跑到一家寡妇门前敲门去了。”

    赵叔憋不住笑意:“那寡妇那是一个泼辣的主,追着他跑了几条街。”

    蔡清泉听到这件趣事,脸上悲伤的表情变了变,总算稍微缓和了一些。

    张峻将那名打算偷偷报信的汉子老胡五花大绑推在了地上,老胡倒也是光棍,不怒反笑:“老蔡啊,你我相交多年,没想到到最后你竟然对我如此防备。”

    蔡清泉这个时候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默不作声,只是直勾勾盯着面前只比自己大三岁的老友。

    江枫:“胡掌柜的,不必套话了,这件事情是我让手下人做的,跟你的好友一点关系都没有。”

    老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看了看周围人的神色,是想验证这句话的真假。

    “胡掌柜,我知道你不甘心,但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想做坏事就需要承担起这件事情的后果。”

    “你为了利益,出卖了自己的朋友,被发现了,你应该自认倒霉,而不是把气发给自己的朋友身上。”

    老胡冷笑一声,脸上的肌肉颤抖了一下:“老蔡,这个就是你的上家吗?似乎你年纪大了,眼光是越来越不行了?”

    “顺裕隆的势力是何等庞大,几乎囊括整个万年、长安县。你以为就是靠着你那一件亩产千斤的吃食就能将顺裕隆扳倒,你太天真了。”

    说完这些话,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想要挣扎着站起身来,却被张峻死死按倒在地上。

    “老蔡,我从来都没有想要背叛过朋友,我这次偷偷去见顺裕隆的掌柜薛俊誉,是想与他商量怎么好好坑上这个农庄之人,事后利益与顺裕隆七三分成。”

    “没想到,我还是大意了,哈哈哈。”

    老胡状若疯狂,手臂上青筋暴起,在地方不断扭动。

    许久没有说话的蔡清泉显然也是被激怒到了极点:“胡胥梁,你他么忘记了你自己的名字了吗?你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让别人称你为老胡,难道你忘记了吗?”

    “没想到,终日想要屠龙的,最终变成了恶龙。”

    江枫倒是饶有兴趣看向了这一切,看这样子,这几人有相当深的故事啊,这个时候他想吃零食了嗑瓜子了。

    “老胡、你、还有老聂我们都是有名字啊,当年我们几人做生意被顺裕隆的人狠狠阴了一把,那个时候你、老聂就发誓,不报此仇终生不用自己的名字。”

    全名叫胡胥梁的汉子,在地上扭曲累了,江枫看到他在努力一把,就可以扭成一个封闭的圆圈了,这个时候看到他突然停了,觉得遗憾。

    他身体蜷缩在一起,极为痛苦,哈哈乱笑一通,最后竟然呜呜哭了起来:“老蔡啊,我做不到啊,这么多年了,顺裕隆一直好好地,可我们呢?”

    “我们开始老了,也许这件事你可能做对了,我可能看不到那一天了。”他绝望地闭上双眼。

    江枫看到这里:“不会的,你会看到这一天的。”

    胡胥梁呆呆看了一眼江枫,没有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江枫随后说道:“蔡掌柜,事关这件事情的成败,你的朋友我先暂时带走,你放心,我绝不会虐待他。”

    “因为,我要让他好好看着我们怎么击败顺裕隆,这个大苍蝇。”

    胡胥梁与蔡清泉同时看了眼面前这个年轻人,这个时候竟然没有出声反驳。

    面前的这个青衫年轻人,分明说话的声音不是很大,传进了两人的耳朵后就像是放大器一样,回荡着。

    这个大苍蝇。

    大苍蝇。

    两人张了张嘴,最后谁也没有说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