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端着酒杯,脸上端着笑容,这是寿宴宫殿之内每一个人的写照。
只是这份热络与欢欣的氛围,却没有笼罩到慕容皇帝的身上。
慕容皇帝身居皇位之上,没有绽开过一次笑颜。
宽大广袖之下探出来了一只枯瘦的手掌,连拿着青铜酒杯都有一些颤抖。
太监注意到了慕容皇帝的勉强,低眉顺目地凑到了慕容皇帝的身边询问需不需要他来伺候着。
慕容皇帝摇了摇头颅,眉目淡淡地俯视着下面那些推杯换盏的大臣们。
没有人能够从慕容皇帝的眼睛里探究出其他的情绪。
将青花茶杯递到自己的嘴边,李丝月只是想要借这个青花茶杯作遮掩而已。
李丝月并没有打算把这个寿宴宫殿之内提供的酒水、点心和菜肴一口口地吃下去。
目光始终都在人们的身上,周围打哈欠的侍卫和一言不发的慕容皇帝身上流连着。
比起甘甜丰润的酒水以及美味丰盛的佳肴,这些家伙的行动才是最为重要的。
一个抬手,一个眼神,可能就代表着什么事情要开始了一样。
李心思歪坐在自己的座席上面,眼神只停留在李丝月的身后。
这个小姑娘的眼神炙热又阴冷,甚至不需要回过头去看,李丝月都知道她在紧紧地盯着自己。
面容漂亮的舞女们还在挥舞着水袖,长长地抛到了半空之中。
水袖抛弃,抛得几乎就要碰触到寿宴宫殿的天花顶。
舞女小手灵活地往前一扭,抛至半空中的水袖又顺着舞女的动作飘落了下来。
纤细的腰肢摇晃着,舞女们的舞姿柔软之间隐藏绵绵之力。
舞女们远远地凝望着慕容羽英,目光妩媚之余带上了丝丝缱绻。
好像是彻底地把慕容皇帝给屏蔽在了外面一样,每一个人都只关注着年轻的太子殿下。
慕容羽英的手里面握了一杯青铜酒盏,端坐在那儿自然地就展现出了一阵天生的恣意与优雅。
意气风发属于慕容羽英,年迈无力属于慕容皇帝。
慕容羽英就那么与慕容皇帝坐在同一个方向,却让看见的人们会认为慕容羽英才是真正的皇帝陛下。
宫廷乐人的手指纤长而活跃,在手中最为熟悉的乐器上面翻转、弹奏。
“咳……”
一点微弱的咳嗽声在音乐之下响了响。
没有人听见这点咳嗽声,宫廷乐人们也专注着精神去与彼此的节拍相接应。
“咳咳……”
宫廷乐人们的音乐从一开始的悠柔缓慢,弹奏到现在逐渐变得激扬了起来。
叮叮铛铛——
随着宫廷乐人激烈的奏乐,舞女们也转动了腰肢,开始了幅度夸张的旋转。
“咳、咳……”
舞女们舞动的身子越发的热烈,精致的脸庞上面摆出来的是一张张狂喜的表情。
叮!
咣当!
音乐停了下来,在音乐停下的那一刻响起来的是青铜器掉落地上发出的碰撞声音。
欣赏舞姿的人们好像是此刻才注意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齐刷刷地扭过头去看向了碰撞声发起来的地方。
“咳、咳咳!”
慕容皇帝捂着自己的嘴巴,一声声咳嗽自他捂住的口唇之中溢了出来。
众多大臣见到慕容皇帝一幅难受的模样,都定定地注视着慕容皇帝。
“皇帝陛下!您没事吧?”
“陛下身体可是有不适?”
“陛下!您没事吧?”
一句句不同的声线此起彼伏地在寿宴宫殿之内响起,大臣们重复着相同的关心问候。
剧烈的咳嗽使得慕容皇帝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栗着。
没有很快地回应众多大臣,慕容皇帝只是一直在捂着自己的嘴巴兀自咳嗽着。
……不对劲。
李丝月端坐在距离慕容皇帝最靠近的地方,刚才她的目光也集中在慕容皇帝的身上。
那些舞女和歌女完全不能够吸引李丝月的注意力,因此李丝月将慕容皇帝从始至终的反应都捕捉到了眼中。
那不是普通的咳嗽,绝对不是普通的咳嗽。
舞女抛起水袖的时候,慕容皇帝还在静静地俯视着。
慕容皇帝一直保持着缄默不言。
直到宫廷乐人弹奏曲子弹奏到了后面那段比较激昂的部分,慕容皇帝才会突然咳嗽了起来。
不仅仅是咳嗽,李丝月还注意到,慕容皇帝眼角边上丝丝缕缕的脉络越发的清晰。
眼下这种身体上的变化,让李丝月想起了当时在太子的宫殿的时候。
当她运用起内力去催动血咒蛊虫的时候,慕容羽英就是像慕容皇帝这样。
细细小小的脉络从肌肤之下浮现出来,爬满了整张面庞。
李丝月侧过脸去,看了一眼端坐在慕容皇帝一边的慕容羽英。
慕容羽英眯着眼睛看着咳嗽着的慕容皇帝,就仿佛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与他无关一样。
莫非是有人在运起内力,催动血咒?
“陛下?您现在感觉可还好?奴才去给陛下您宣御医来?”
守候在慕容皇帝身侧负责伺候慕容皇帝的总管太监凑了过去,低声询问着。
伺候了慕容皇帝那么多年,总管太监见识过的忍受过的暴脾气早就多了去了。
可是这一次的慕容皇帝,着实让人精总管太监没能弄明白慕容皇帝的意思。
以前也会经常出现慕容皇帝身子不适的时候,可是也没有严重到这种地步啊。
“呃……”
慕容皇帝动了动干涸的嘴巴,声音听起来模糊不清。
“陛下?”
想着可能是自己没有听清楚,总管太监便走近了一些。
一只枯手自龙袍中诡异地窜出,掐上了总管太监的脖颈。
“这、这怎么回事?陛下这是怎么了?”
“老天爷啊!你们快看!陛下的脸怎么会变成那样啊?”
这一切变化太过突然,令在场的人们身子一颤。
慕容皇帝缓缓抬起了头颅,露出了一张布满了脉络的面庞。
那些脉络膨胀着蜿蜒而起,像是虫子一样充满生机地在慕容皇帝的脸庞上面蠕动着。
膨胀的脉络不断扩大,下面似乎是在涌动着蓬勃的生命,撑胀了整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