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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父债子偿

    就如同早上宋微然在人前做的那场戏,逼真的叫人害怕。不要说简白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选择,她亦怕。

    现在顾东发死了,奥斯卡时间也该到了。沈青青决定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不管宋微然觉得时间是否合适。至少在她看来足以给顾君齐惨痛的一击,顾家欠宋家的,在这个点上通通可以变本加厉的讨回来了。

    所以,一下班沈青青无心整理手边的东西,拿上包出来后,直接来了“盛妆”。不排除报复的情绪在里面,如今看着顾君齐痛苦难耐的模样,她的心里充满愉悦。所以,即便泼了她一盏茶也无所谓。她倒是很想告诉她:“如果你足够痛苦,再泼一盏我也不介意。”

    顾君齐震惊在那里半晌动弹不得,有一个童话般的完美世界在她面前轰然崩塌了。那曾是她一直引以为傲的东西。她只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父亲怎么会是宋微然的杀父仇人?

    但如果不是,为什么两人准备开始一段婚姻的时候,顾东发要那样执意的反对?在谁看来宋微然都是难得一见的乘龙快婿。而且,宋微然娶了她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肯跟她生一个孩子?还有……还有顾东发的手术也是宋微然蛊惑着去做的……顾君齐濒临哽咽,已经不能正常发声。

    胸口那里塞满了满满的一腔东西,石头一样沉甸甸的。

    顾君齐吸紧了鼻子,眼泪还是大滴大滴的滚落下来。她转身向外走去,已经顾不得理会坐在那里的沈青青。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问问宋微然,沈青青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毕竟一路走来,他们经受太多的阻碍与离间,如果不是信任,早就变成一对怨偶分道扬镳了。但是,这一次不同。她分明知道沈青青是别有用心的女人,她说的每一句话最好都屏蔽在外。然而她的心却不由自主的信服,为此难过得一塌糊涂。

    她不顾一切的冲出来,步伐虚软,每一下都像踩在棉花上。花费很大的力气上车,发动引擎后直接开去中创。

    一路上顾君齐想了很多,将生活中许多不能领会但是宋微然又从不愿说给她听的盲点一点点的拿出来剖析,仿佛有了沈青青说的这个原由,一切都可以解释通了。

    在宋微然彻底给她定刑之前,顾君齐就已利落将自己斩杀。

    她努力盯紧前方路况,仍旧模糊一片,只看到前面的车子一辆接一辆的停下来,她也才跟着踩了刹车,刺耳的声音异常尖锐。

    前面的车窗打开,有人伸出头来公然骂她神精病。男司机脾气很大,扯着嗓子又说:“找死啊?”

    是啊,不想活了才会嫁给宋微然。

    顾君齐一边紧紧的握着方向盘一边噼里啪啦的掉眼泪。已经抑制不住的哭出声来。

    这世上有些伤痛随着时间的流逝可以自动痊愈,但是有些不行。

    如果眼前所有的繁华宠溺都是宋微然的别有用心,是他精心策划的一切,顾君齐真的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同所有的难过比起来,这无疑将是令她最最绝望的。

    前方亮起绿灯,车子夹杂在车流里滚滚向前。

    窗子开着一道缝隙,燥热的晚风强烈的灌进来,扑打在人的脸上,传出火辣辣的痛楚。

    眼泪和头发粘在一起,皮肤又痛又痒。

    车子一路驰骋,来到医院。

    顾君齐用颤动的手指按动电梯键,按了几次都用不上力气,急得眼眶通红。最后有人伸手帮她按开,她慌忙的道谢之后走进去,从未像今天这样觉得一条路如此漫长,久到仿佛想要一步登天,却被紧紧捆制,插翅难逃。她仰首盯着变化的数字,直到脖子酸痛,电梯门“叮”一声打开了。

    她从电梯里走出来,正好碰到王安丰。

    王安丰唤了一声夫人,然后说:“宋总还在开会,您去办公室里等一会儿吧,很快就要散会了。”

    若是以往,顾君齐肯定会乖乖的走进去。有的时候她虽然调皮,但不至于不听话,更不会影响大局,从未在宋微然工作的时候胡闹过。

    这一回她什么都顾不上了,拼命抑制眼眶里的泪水,吸紧鼻子问他:“哪个会议室?”

    王安丰下意识说:“小会议室。”

    就是几个高层在对医院的决策性措施进行讨论。

    顾君齐没说话,转身直奔小会议室。

    王安丰在身后唤了她一声:“夫人。”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情感的大势已去,就如同好运用尽,十年河东之后即是河西,那些辉煌之举已然到了尽头,等待着的只有破败与凄凉。这一生顾君齐从未想过离开宋微然,但是,如果沈青青说的是真的,除了义无反顾的离开,便再也想不出两全的法子。

    顾君齐抬起一只手来推门而入。

    会议已经接近尾声,助理正在做收尾工作。

    会议室的大门一开,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宋微然桃花眸子淡淡眯起,声音仍旧清冷又温和:“马上散会了,出去等我。”

    顾君齐像个壮士一样立在那里:“宋微然,我有话问你。”

    宋微然简单吐字:“听话。”

    顾君齐只定定的盯紧他,极力保持冷静的缘故,所以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助理匆匆说完结束语,一群人很识眼色的鱼贯而出。

    宋微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怎么了?”

    顾君齐才一张口,声音就已哽住了喉,她一字一句的问他:“我爸手术失败不是意外,是你刻意指使沈青青那样做的对不对?”

    宋微然狭长眼眸骤然眯紧,瞳色幽深的问她:“你哪里听到的这些话?”

    “沈青青告诉我的,她说我爸是你的杀父仇人,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宋微然按在桌子上的一只手微微用力,指腹泛起白骨一样的痕迹。

    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仿佛厄运,无所避及,劫难重重的人们,如何轻而易举逃出生天?

    他轻轻的闭上眼睛,侦探社发来的资料一一浮上脑海,他很用力的看过一遍,记得上面的每一个字句。父亲的冤狱跟顾东发的确有脱不了的干系。他做为国家的执法人员,原本应该公正廉明,最后却颠倒黑白,刻意置人于死地。

    宋微然永远忘不了接到宋府城死讯时的那种绝望,宋家的天塌下来了,却有巨额的债务落到了他的身上。以前他是风度翩翩的世家子,不知多少人羡慕他的出身,觉得这样的人生来一身荣光。现在他是万人瞩目的商业巨子,精明能干,不容小觑。

    可是,没人知道那段最为黑暗悲惨的日子他是怎么走的过来的。最贫困的时候他曾一整年的时间买不起一双鞋子或一件衣服,内裤洗得发白,很长一段时间只能勉强填饱肚子。就像流浪的人度过漫长的冬天,寒冷的夜里倚在角落里悲鸣,冷风瑟瑟的白天脚底板与冰面剧烈摩擦,只是不敢停下来。

    因为稍微停滞,可能连性命都没有了。

    那些高利贷随时准备要他的命,而且宋家重振旗鼓也需要大量的资金。

    宋微然觉得这世上再匮乏的一个人也不会像他那样,那时的自己是被人按在砧板上的鱼,想要翻身比什么都难。如果换作别人,只怕宁愿选择一死,也不愿承受那种巨大的压力与非人的折磨。前路漫漫,仿佛没有希望。

    可是,他咬牙挺过来了,是因为有强大的信念作支撑。那个信念便是报仇雪恨,让每一个铸就宋家那场灾难的人付出血的代价。

    他的声音冷透了,薄唇紧紧的抿成一道线:“没错,你爸爸的确是我的杀父仇人之一,当年如果不是他,我爸也不会含冤入狱,得以重判。”

    顾君齐的耳畔嗡嗡的响着,宋微然的声音仿佛一道闪电在头顶开出巨大的口子。她为此感觉心惊肉跳,可是,逃无可逃。

    她艰难的问他:“所以,手术失败不是意外,你娶我也是为了报复对不对?”

    宋微然抬起眸子,幽幽的看着她,明知道很多事情回不去了,他和她就像一把开了弓的箭,再也回不了头了。

    顿时头疼的厉害,太阳穴突突跳动之后,血液被严重挤压,竟没由来的一阵急火攻心。而他的面上冷淡异常,只说:“没错,一切都是为了报复……我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的感觉,没道理罪魁祸首们不经受。”

    顾君齐扬手打在他的脸上,动手的时候整个人微微跳起,仿佛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所以脚跟落地的一刹,身体软弱无力,整个身体重心朝后,险些摔倒在地。

    她不可思议的望着他:“宋微然,我没想到你这样狠毒……”简直像魔鬼一样。

    悲凉的笑从宋微然的唇畔绽开,他漫不经心的说:“狠毒?比起那些违背良心,让别人家破人亡的人比起来,我这样实在太小儿科了。因果循环,今天的一切都是应得的报应。”

    他坐到椅子上,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触被她打过的脸颊,显得非常漫不经心。

    顾君齐站在那里悲哀的看着他,一切太过突如其来,跟做梦一样。早上这个男人还为了她一副公然与全世界为敌的模样,面具撕开了,狰狞的嘴脸,僵硬的神色,原来不过是一场要她从天堂跌至地狱的大戏。

    她虚弱的说:“我会告你们的。”

    宋微然桃花眸子弯出好看的形状,竟然忍不住的轻笑出声。

    “这种医疗事故你是告不出结果的,别说到了现在死无对证,即便手术刚刚结束,手术室里事没人说得清,任谁都没有办法。”

    顾君齐的心彻底冷透了,泪水模糊双眸,她已经看不清他本来的样子。或许从来没有看清过,所以,即便这样面对面,仍旧感觉陌生不已。

    “所以……你没有爱过我对不对?”她的声音是虚幻的。

    宋微然嘴角一歪:“爱?如今你知道我杀了你父亲,还会返过头来再爱我吗?”

    他的眸色很深,就像无底深渊一样。

    站起身后,用修指捏紧她的下巴,悠悠说:“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那我不防告诉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设计好的,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杀你父亲于无形。至于你,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刺激太大,以至于顾君齐的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而宋微然已经甩开她向外走去,会议室的雕花木门沉重的在身后关合。

    顾君齐只是后知后觉的想,她当然不能再爱自己的杀父仇人……所以,宋微然也从未爱过她。

    原来童话故事的开始与结束,都只看她什么时候能看明白这只是一则童话,入戏越深,结局越惨。如果不是沈青青提前揭晓答案,她可能真要被伤得体无完肤才会幡然醒悟。

    顾君齐双手覆上脸颊,慢慢的蹲到地板上,今天的一切就像梦魇,已经如斯深入,却仍旧醒不过神来,觉得不是真的。

    沈青青握着杯子的手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干脆放到茶几上,起身在客厅里来回晃动。

    直到房门被人敲响,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整个人还是被吓了一跳。那心仿佛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被她刻意吞咽,快步将门板打开。

    看到来人的一刹唤了一声:“微然……呃……”

    气息骤然断裂,身体剧烈旋转之后,已经被钉到门板上。脖颈上钳制的力道太大,以至于呼吸不畅,整张脸呈现出猪肝色。

    有那么一瞬,沈青青看到宋微然赤红的眼眸,怕得瑟瑟发抖,她觉得他真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她唇齿动了动:“微然……”

    她在示弱。

    可是,宋微然仿佛被气疯了,一张口问她:“你算什么东西?”他的事情还从来不肖别人插手。

    沈青青痛苦得眼泪直流,整面背靠到门板上反倒不说话也不反抗。他不会杀死她的,这是个即便再狂躁也不会失去理智的人,他不会允许自己公然的变成一个杀人犯,因为他有身价利益需要一脉相承,在现在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吃了那样多的苦头,一手缔造的王国又怎么可能轻易毁掉。

    两人对峙几秒之后,宋微然一点点松开手指。

    沈青青一脱困,就剧烈的咳起来。双手抱着自己纤细白嫩的脖颈,不用看也知道定然被他掐出深邃的指痕。

    但是,不要紧,他的情绪越激动愤慨,越说明那两人的惨烈结局。否则,不会有这样大的冲击。

    这样想着,沈青青不由含了笑,站起身说:“即便不是我,她一样会知道。那么大的恩怨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人?你和顾君齐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你分明知道。”

    宋微然的眼波里泛着难以言喻的狂澜,她说的没错,他和顾君齐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

    即便沈青青不来提醒,他一样心知肚名。一直以来无非就是在找寻一个点,然后将她一手推开,现在沈青青帮他动手了,他只需顺水推舟就能解决这样的麻烦事,有什么不好?

    这简直就是自己的大恩人,刚刚竟险些掐死她。

    宋微然紧绷的情绪慢慢松懈下来,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后,伸手将人拂到一边,开门出去了。

    沈青青唤他:“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