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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为你守梦的人

    王倾城也最终没敢往燕小飞面前凑。

    她长得一副好颜色,家族是一方豪门,加上她又是嫡女,从小就受尽宠爱。随着年岁渐长,容貌也愈发出色,但凡见过她的,无不道一句国色天香。

    她从小就知道利用这幅容貌为自己谋取好处,这是与生俱来的优势与本能。

    然而自从入了这片该死的沙漠,她的优势突然就不灵了。

    这些臭男人,一个个的仿佛瞎了一样,丝毫不受她容颜所惑。

    起初遇上那位谢公子和他几个手下,对方和自己的侍卫长起了口角冲突,她还能看作是两人为自己争风吃醋,但后来却发现,这谢公子哪是为她争风吃醋,那分明是怼人怼惯了,跟谁说话都想噎人家两句!

    后来遇上的木飞一伙人就更不用说了……那两个叫木江和赫罗因的对她避之不及,仿佛她是沙漠里的蛇蝎一般,而那领头的少年木飞,对她更是凶神恶煞,活像要把她扔流沙里活埋似的!

    回到队伍中,她哀戚道:“倾城无能,未能为诸君求得一粥一米。”说着,抬手轻轻抹了抹眼角,竟似要流下泪来。

    几名侍卫连忙拥上去,表衷心的表衷心,安慰的安慰。

    燕小飞看得有趣,不冷不热地笑了一声,说:“也不知这女人和我堂姐对上,哪个魔高一丈?”

    雷徵北热了碗水递给他,说:“她那个侍卫长,你要小心。”说着,指了指离王倾城最远的一名侍卫。

    那侍卫约二十多岁,打扮相较其他人要华贵一些,一看就不是一个等级。此刻正坐在篝火边,脸色阴鸷,目光不时投向谢晏等人那边,或者说……是投向谢晏坐着的那个小箱子。

    这人面相瞧着嘛……着实不像个好人。

    雷徵北:“谢二他们在地下城就是被这个人阴了。他说这人心理变态,见不得别人比他强,更见不得别人比他好。咱们将他和他手下救了出来,他未必会感谢咱们。”

    燕小飞问:“江东王家势力如何?”

    雷徵北:“百年商贾世家,目前的家主叫做王执明,他姐姐你认识,闺名王曦暖。”

    燕小飞想了想,没想起来。雷徵北提示道:“韩国公府的夫人,韩雨庭那厮的生母。”

    燕小飞:“我想起来了。”

    这个王家,可不就是燕云袖未来的小金库之一?不过在书里倒是没有见过王倾城这人出现……指不定就是死在这沙漠了,否则这等容貌品性,怎能籍籍无名?

    燕小飞琢磨了片刻,道:“让阿七送点干饼和清水过去,打听一下,这伙人来鬼蜮沙漠做什么。”

    雷徵北道:“不用打听。谢二他们一早跟那波人套过话了,目的都跟他们一样,是冲着地下城的‘宝藏’来的。”

    “宝藏?”燕小飞挑了挑眉,“烤虫腿可算一宝?”

    雷徵北面露爽朗笑容,自然而然地伸手在少年鼻梁上一刮,“皮。”

    燕小飞一怔,想表示一下不满,却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好不满的。

    不就是……朋友之间亲近一下?

    雷徵北见他神情怔忪,却既没有躲避也没有骂人,激动得语速都快了好几分:“听说前年有一队苦行僧在此遇难,陷入流沙之下的地下城。连着他们人一起陷下去的,还有大佛天宫的一本宝典。据说那宝典可透析世事,洞察天机,得此书者,可左右星轨,调拨命数,跨越宇宙。”

    燕小飞补了句:“是不是得此书者得天下?”

    雷徵北囧了囧,道:“那倒不是。不过都传,参透了这本宝典,便可改变自己的命运。”

    “命运。”燕小飞将这两个字在舌尖咀嚼片刻,忽地道:“那我此刻,算不算是改变命运了呢?”

    他没有在十四岁的那个盛夏被九叔叔厌弃,也未在燕云袖的设计下接二连三做出种种丑事,反而拜师雷老虎,习得武艺,共同西行。

    或许命运还未完全扭转,但比起上一世,已然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带来这种变化的,除了他的重生,还有一样。

    那本叫做《绝爱弃妃:浴火重生》的言情小说。

    他忽地笑了出来,低声说了句雷徵北听不懂的话:“说到扭转命运,那言情小说的功效岂不是和《大佛天经》一样了?”

    他目光清凌凌地转到谢晏身上,视线顺着往下移,落在了被谢晏当做小板凳坐着的那个箱子上。

    “我记得那个箱子,在地下城里,是那个叫流浪的护卫背着的吧?”

    雷徵北:“你怀疑他们找到了《大佛天经》?”他面色古怪地打量着燕小飞,道:“你不会也对这东西感兴趣吧?”

    燕小飞摇摇头:“好奇罢了。”顿了顿,他低笑一声,三分寥落:“我已身处扭转命局之道上,靠的是过往挨的打,和另一本书。”

    “这本《大佛天经》,对我倒是没有多大意思。”

    雷徵北暗暗舒了口气。

    幸好幸好。

    否则的话,要从南风眼皮子底下抢东西,真的是太难了。

    谢晏一行人与雷老虎等人互相认身份,倒是没让宋吉等人和王家众人知晓。在他们面前,木飞还是木飞,谢二公子么……唤做“谢谢”。

    燕小飞初听这诨号,便是嘴角一抽。

    可真不要脸。

    想想吧,别人要跟他说话,就是这么个场景——

    “谢谢公子!你……”

    “不客气!”

    “……”

    燕小飞嘴上吐槽,心里却偷笑了片刻。

    嗯,这风格倒是有几分像他谢哥,怪会占人家便宜的。

    折腾了一天,众人都有些累,燕小飞打了个呵欠,便跑到一棵胡杨树下弓着身子躺下了。雷徵北一见,从骆驼背上找出一条小毯子跑了过去。

    “小飞,起来一下,地面硬,垫个毯子。”

    燕小飞麻溜儿地往边上滚了一下,等雷徵北铺好毯子,他又滚了回来。

    那毯子方方正正,他不过占了一半。

    雷徵北望了望,掀起另一半盖在了他身上,又掖了掖边角。

    燕小飞:“你裹蛋卷呢?”

    雷徵北目光落在他露出来的小半张脸上,轻笑:“裹‘飞蛋卷’呢!”

    燕小飞嫌弃道:“难听。”

    趁着他的手都裹在毯子里,雷徵北飞快地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轻快道:“快睡吧,师哥给你守梦。”

    这是肃京一带的说法,小孩子容易做噩梦,于是家里大人在小孩入睡前便会在床头守着,直到孩子睡着,看他睡得安稳了,知道他没有做噩梦了,才会自行去休息。

    按老一辈人的说法,就是有人守着,噩梦便不敢来了。

    燕小飞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听到有人说要给他守梦了。

    小时候,他胆子大,从来不怕噩梦什么的,他父王母后就是想要给他守梦,也会被他倔着小脸拒绝。

    后来他一夜丧父,随后又丧母,便开始天天做噩梦,天天被惊醒哭嚎。

    九叔叔心疼了,就把他接到青阳殿,抱着小小的他睡,给他守梦。

    再后来,便是一日之间天翻地覆,他被困在宫中受尽折磨,挨遍了所有阴损毒辣的刑罚,再也没有听过那个给他守梦、轻轻哼着藏域小调的声音。

    “怎么了?”雷徵北见少年忽然转过身去,不解道。

    良久,雷徵北以为少年是不耐烦理他的时候,才听得少年低低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恼怒和说不清的委屈,说:“我才不需要!”

    雷徵北看出他别扭,掩唇偷笑片刻,说:“那我在这儿坐着休息一会儿,总可以吧?”

    少年沉默了会儿,声音闷闷道:“随你。”

    胡杨树在沙漠的星空下巍峨耸立,金黄的枝叶像是从古老的苍穹中流淌出来的琥珀,一枚流星在层叠交错的枝叶罅隙间针一样地掠过,快得难以捉摸。

    胡杨树下,一名少年裹着小毯子酣然入睡,另一名少年则靠在树干上合着眼帘小憩,口中隐约哼着北疆小调。

    那小调纯朴悠扬,与旧梦里的那首藏域小调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唉,等我回去,我也要跟秦风走这种两小无猜路线,哼着歌睡觉觉~”南风看得满脸羡慕。

    说不上怎么,但就是觉得那副画面十分温情。

    像极了秦风炒菜他切菜的画面。

    他羡慕了会儿,就抱着剑和衣而睡了。也没注意一旁的谢晏望着同样的画面,却是心绪起伏,久久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