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上好的珐琅彩,四杯一壶为一套,大概…一千两银子吧,一杯碎,这一套也就没用处了,客官想要怎么赔,银票还是现银?”
一阵娓娓动听的女声从两瓣鲜红的唇中溢出,声音的主人正慵懒但不失仪态的半靠在加了软垫的矮椅上,莲藕似的纤细玉臂拄在雕花扶手上,向上的手掌撑着略显消瘦的下颌,削葱根般的五指轻点在红润的侧颊,似忧含愁的水眸低垂,仔细的瞧着另一只柔荑上精心涂抹的丹寇。
吓到时歌的不是她这一副绝对担得起倾城倾国的容貌举止,而是她那张跟赵思蕊简直如同胞姐妹般的脸……
或者说,这就是赵思蕊。
时歌稳住心神,向四周又看了看,没发现旁人,那就说明管事上来寻的掌柜就是她了。
赵思蕊到底意欲何为?她来这里是赵家的意思?她又为何要帮我和慕容琉玧?
时歌此时心中有很多疑问,恨不得现在就要让赵思蕊作答。
可她不能。
“赵……赵姐姐?你是这雅庄的掌柜?”时歌努力扮出一副做坏事被抓包了的尴尬,一双心虚的眼中尽是闪躲。
赵思蕊像是没听见,端足了架子好半晌才抬眸看来。
“哎哟,这不是许久未见的时掌柜吗?怎么不好好在摄政王府养着待嫁,跑到这处穷山恶水来了?”她这拿捏的尖细嗓音比时歌的装模作样还要夸张,但不见滑稽不说,反而给这副娇丽的姿态添了一分别样的诱惑。
她桃面侧歪,脸上的笑意更显,空旷的二楼又响起了一阵装腔作势的话语声。
“哎哟喂,这不是威名赫赫的摄政王么?奴家就说嘛,时掌柜怎么只身一人,原来是未婚夫妻来这里……试婚?”她话尾一挑,叫人说不出其中的意味到底是讥讽还是打趣。
时歌泛白的脸色瞬间爆红,慌不择路的跑去堵着赵思蕊的嘴,蹭了一手腻人的口脂。
“姐姐!”姑娘家九曲十八弯的话音真真像极了与姐姐撒娇的妹妹。
“怎的?你们敢同车而行,就不敢叫人宣之于口!”赵思蕊伸指轻点了一下时歌的额面,佯做嗔怒。
“姐姐就别开我的玩笑了……”时歌羞的双颊似要滴血,微声的告饶。
“赵丞相可知你在此处?”慕容琉玧忽然打断了她们的交谈,眉头紧皱。
赵丞相虽然在出兵之前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证过,在战争结束前赵家与摄政王府便是盟友,但慕容琉玧可不信那老狐狸会坐看他在军中建立威望,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在背后捅一刀。
若是眼前的赵思蕊就是赵家在曲城的眼线……
那他便只能辣手摧花了。
赵思蕊峨眉一蹙,不耐烦道:“知道如何?不知又如何?殿下欲要除我而后快吗?”
时歌在背后悄悄示意慕容琉玧稍安勿躁,他这才按下心中的疑惑准备下楼。
“既然二位是故人相逢,本王那便不打扰了。”
等慕容琉玧踩在楼梯木板上的吱呀声消失,赵思蕊忽然变了态度,眼眶微红,还用帕子轻轻的拭着眼角,带着浓厚的哭腔道:“你这些时日去哪了?我去了摄政王府好几趟连门没进去,夜来香那边望舒我都见不到了,就差把京城翻过来找一遍了。”
时歌一听这话就大致明白了赵思蕊是何时离京的,她说找不到进不去摄政王府的门应该是自己刚被软禁的那会,望舒自然也在宫里,那就是说赵思蕊就是在慕容琉玧放出回京的消息前就离京了,而且她最近也没回去过。
那看来这她的出现跟赵家无关。
“我……”时歌不想骗她,只得双手合十连连告罪,“我不能告诉你。”
赵思蕊轻轻轻摇头,“没关系,你只要无事就好。”
时歌不敢抬头,紧紧看着自己脚面,声音小的可怜,“那赵姐姐又为何在这儿?”
赵思蕊倒是没多想,大大咧咧道:“大约几个月之前,京中突然出现了一帮来历不明的人要渗入朝堂,他们来势汹汹,还有宫中的人帮扶,就连我父亲都束手无策,所以叫我出来躲躲。”
“我去找你就是想带着你走,但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殿下早早的就把你带出京了,真是福气好。”
时歌憨憨的傻笑,心底的愧疚愈发的沉重了,捡起一片杯子碎片,弱弱的出声,“这杯子我赔给你。”
正好她身上放着慕容琉玧准备用于买宅子的一叠银票。
“不必,逗你的。”赵思蕊捂嘴偷笑,“别说这茶杯了,就是这一套茶具都是批发来的,大概一千套才抵的上我方才报的价。”
时歌正在摸银票的手默默的做成了理衣裳,“你怎么又成雅庄的掌柜了?赵家以前在这里有产业?”
赵思蕊一脸兴奋,抓着时歌的手领她把整个二楼都逛了一遍,“这个铺子是我自己开的!怎么样,厉不厉害?”
时歌见她一副得意的样子不禁打趣道:“你不是专门花钱的么,怎么改行赚钱了?”
赵思蕊面色如常,反而是一本正经的又说道:“别提了,在京城我好歹还有商铺能逛,刚到这边时这里荒凉的就跟穷乡僻壤似的。”
“别说买衣裳胭脂首饰了,就是粮食都要断货了,唉,没东西买我无聊啊,所以干脆自己开铺子吧,虽然不过是左手进右手出,但好歹也能过一把瘾不是?”
时歌经过慕容琉玧没地方睡觉就买个宅子的刺激,现在已经不觉得赵思蕊因为没地方买东西就自己开铺子有多惊骇世俗了。
她只好在心里默默的擦掉一把辛酸泪。
“哦,你还有没有多余的宅子?我和慕容琉玧没地方住了。”时歌面无表情语气淡然。
“你唬我吧,那么大辆马车你们要是还没地方睡。”赵思蕊笑的微妙,“小夫妻闹别扭了?”
时歌奇怪的看她一眼,“曲城不是不准马车夜留吗?”
赵思蕊的眼神更奇怪,“我都在这儿住了几月有余,怎么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条规矩?”
她想了想,面色一紧,“莫不是殿下不喜欢你了,想随便找个地方把你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