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末的京城还在夜色的笼罩下,本该是万人空巷的,可今日各家各户门前都亮起了火把,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朝着同一个方向行进,星星点点的光芒在黑夜的溪流中不断汇聚,最终在城门口汇聚成了一片浩瀚的星海,璀璨而耀眼。
他们都为了同一个目的而来,那就是为大昱的英雄们践行。
为了防止走水,百姓们带来的火把都统一交给了城门口的禁军,身着金凯银靴的禁军们手持火把在城墙脚下岿然不动,照亮了每一处有着百姓的地方。
越靠近城门口的人来的越早,甚至有的人昨日就等在这里了,只是为了能将自己炽热的心意传达给将要远征的士兵们,期望着英雄们能够一路势如破竹后安然凯旋。
他们等的虽然久,但摩肩接踵的每个人都毫无怨言,神情肃穆的默默的等着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就在天边亮起一丝曙光之时,从城墙上方传下一声又一声命令,由小及大,最后站在城门口的禁军统领高喊一声:“卯时到,开城门!”
随着一声令下,数十人高的朱漆大门被成排的禁军缓缓推开,站在距离城门百步远的军队在他们身后曙光的照耀下,每位将士都好似一尊临世的神佛,身后背着着一轮巨大的金乌,威武的不能直视。
领军的慕容琉玧骑在白色的战马上威风凛凛,血色的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平日里温和且威严的他此时好似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铠甲下挺拔健壮的身躯处处突显着坚毅。
百姓见了他,从前到后全都长跪不起,齐声道:“叩见摄政王!”
“免礼平身。”慕容琉玧的话语由禁军一路传来,百姓们这才起身观望。
这时城墙上的太监高声唱礼,“陛下驾到!”
时歌迎着朝阳缓步上前,背手站立在高耸的城墙边,深邃的眼中尽是威严,淡漠的睥睨着天下苍生。
城内的百姓和城外的将士们无一例外全都下跪见礼,“叩见陛下,吾皇外岁万万岁!”
除了慕容琉玧。
虽然两人相隔的很远,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此时的陛下就是时歌。
这是他日日夜夜都放在心尖的姑娘,如何能认不出来呢?
慕容琉玧无奈的笑了。
时歌也回之一笑,随后威严的声音传下,“免礼。”
“谢陛下。”众人起身。
接着就是太监宣读大昱对赵国和陈国的战书,这一封慷慨激昂的战书读下来,在场的众人无不心潮澎湃,面怀激动。
战书读完后,时歌的腿已经痛到麻木了,她扶住面前斑驳的城墙,向着远方的将士们说:“朕只有一句话。”
“就在这儿,朕等着大昱的好儿郎们回家!”
时歌铿锵有力的声音萦绕在所有人的耳边,犹如佛寺古老的洪钟。
好多将士们一下子都热泪盈眶了,就连慕容琉玧都忍不住笑着掉了泪水,他下马半跪于地,郑重高喊:“臣今日在此向陛下承诺,外敌不除,誓不回朝!”
慕容琉玧身后的将士们也随着他高声喊到:“外敌不除,誓不回朝!”数万人的高呼响彻云霄,经久不衰。
将士们的誓言渐渐掉散在天际,传礼太监也得到了钦天监的示意,又一次高声唱道:“吉时已到!出——兵!”
城墙上的战鼓擂擂直扣人心,大军得令后由头变尾,全部骑着千里良驹飞驰离去。
城内一直克制的百姓们突然躁动起来,一时间喧嚣四起。
“兴我大昱!扬我国威!”……“兄长!你要是不回来嫂嫂就不要你啦!”……“儿啊,不管你身在何方,我和你父亲永远会在家里等着你。”……“夫君,等你回来时,我们的宝宝兴许就会叫爹爹了!”……
人生百态,各有风情。
慕容琉玧却没跟着大军一起走,而是站在原地与城墙之上的时歌温情的对视。
待他终于填满了自己内心的不舍后,扬鞭一抽,胯下的战马前蹄高高抬起,一声嘶鸣后随着缰绳的拉扯转头,向着远方的大军绝尘而去。
慕容琉玧不再回头,但脸上的笑却渐渐灿烂。
陛下,等您又添新岁,王府里的桃花开败两载,兴许臣就回来了,那时臣会以江山为聘,迎娶陛下的无上之姿,此后经年,你我携手游天下,共白发,生生世世,不弃不离。
时歌看着远方毅然离去的背影,心中的痛早就盖过了**上的疼,悄然滑下的泪在风中四散飘零。
慕容琉玧,你若生,这天下给你又何妨,自此之后我于你相夫教子,共享天伦,你若死,我会重新走上你离去时的绝路,看遍你眼中的风沙,杀遍你眼中的敌军,找到你的安息之地,与你同穴而眠。
若是还有来生,换我来护你吧。
天边的太阳已然高照,远方的情郎早已不见,时歌滚烫的身子此刻已经酥软无骨,摇摇欲坠,她身后的寒酥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即将向后仰倒的身子。
因为周围都是太监,望舒假装为她披上披风,实则悄声说道:“您再坚持一下,御辇马上就到。”
时歌呼出的气已经微乎其微,连回答一声的力气都没了。
所幸望舒刚说完御辇就到了,时歌强撑着快要消散的意志,缓步走向那个高高在上且独一份的龙椅。
她坐下后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眼睛微闭。望舒和寒酥站在两侧挡住了旁人的视线,寒酥不着痕迹的替时歌把脉,刚一摸上就差点被烫了回来。
把完脉后,寒酥又用脚尖悄悄的撩起一点龙袍的下摆,露出了时歌受伤的腿。
望舒看着都揪心。
皇上的仪仗走的缓慢,但她们也没辙,只能生生的熬下去。
终于到了乾阳宫的门口后,寒酥也不顾周围太监**裸的目光,背起时歌拽着望舒就往主殿里冲,早已等候多时的替身见她们进来后直接打开了密道口,问道:“王妃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