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们撤走饭菜后,屋子里就只剩时歌一人了。
自从梦醒之后,她就时不时的想起慕容琉玧,他的高兴,他的失落,他偷亲自己时的得意,还有关门前他最后一眼里的哀伤。
时歌使劲的摇头,想把这个讨厌的家伙从脑海里晃出去,可最后都把自己晃晕了,他依旧像个讨厌的苍蝇一般在自己的脑海里飞来飞去。
一想起他就不免想到这厮做的混账事,时歌又不争气的掉金豆子。
其实她一开始没想着用这件事来利用慕容琉玧。
起初时歌反应过来自己被强吻了嘴唇后,她只有满腔的怒火,而慕容琉玧的理直气壮又让她怒火全都变成了无穷的委屈。
小时候他在朝堂上欺负自己,时歌只当他是为国为民,自己受点委屈无所谓,前几天他在街上欺负自己,偷亲自己的脸,时歌就当被狗咬了。
可谁知道他越来越过分,居然敢亲自己的唇!
这一下就把时歌多年来所有的委屈都点燃了,欺负我就算了,你还用我的终身大事开玩笑,太过分了!
在时歌看来,她终身大事的重要性和太子重回朝堂的重要性是一样的,对于这些事的期望是自己在最黑暗的那段时光里踽踽独行的最大的支撑,虽然近来时歌不想太子回来跟她抢皇位了,但是自己儿时的期望仍旧不能被人亵渎!
时歌大哭一场之后,心中的委屈宣泄了大半,也不再闹脾气,逐渐的思考起来。
这厮既然欺负我,我为何不能报复他?如果要报复他,那就得把这些年她所有的委屈一并还回去!
慕容琉玧不是一直说心悦自己么,那就让他证明来看看!反正自己也已经对不起未来的夫君了,不如干脆就和这厮耗到底!
时歌一旦确定了大致方向,脑子转的飞快,不过慕容琉玧给她擦把脸的时间,她就想出了一个堪称恶毒的计划。
先假意答应慕容琉玧的求娶,而后在他心花怒放之际提出让他领军督战,慕容琉玧不是傻子,自然能猜出时歌为何要他出征前线。
虽然赵陈两国人数稀少,但大昱已经安稳了数十年,士兵懈怠武器落后这都是极大的问题,两军对上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就算是赢了也有可能战死沙场,输了的话还不如战死沙场,所以慕容琉玧只要应下,只有打赢战争这一条路可走。
可是想赢下一场战争何其艰难,其中诸多变数暂且不提,万一两军胶着僵持上数十年,那慕容琉玧就得有数十年浪费在边疆,朝中局势一日就可翻天覆地,更遑论数十年之久?
这又是时歌的一个阳谋,而慕容琉玧也不得不中计。
先给予希望,再笑着把希望狠狠地碾碎,时歌都觉得自己太过残忍。
时歌当时怒火当头,脑子一热就这么做了,事后慕容琉玧那一眼悲哀,她本应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可事实上什么都没有,她反而觉得心里怅然若失。
直到梦醒后她就完全后悔了,梦里那个满身血污的慕容琉玧叫时歌心惊胆寒,先前她还能骗自己,骗自己只是被那副将死之态吓到了。
但随着慕容琉玧一次又一次在脑海里闪过,时歌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明道不白的感觉。
她捂着心口,那种又麻又痒的感觉叫她难受至极,眼泪一滴接着一滴的落下。
自己在梦中的那个“夫君”,高大宽厚的身影,温暖有力的掌心,沉稳的嗓音让她是多么的安心,仿佛有他在,时间一切的黑暗都会消散。
这就是时歌儿时曾幻想过的夫君,慕容琉玧却是如此的像。
此前时歌从没把自己的夫君和慕容琉玧联系到一起,但这个梦之后,她不住的想,如果他真的是自己未来的夫君……
她又惊恐的摇头,自己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这太可怕了!心底的这种隐隐作痛的感觉,不可能是爱!望舒都跟自己说过的,话本子里的情爱很甜很腻,会让人失笑出声来。
然而这一切都跟望舒说的不一样,她现在的心里只有痛,她现在只想哭。
时歌安慰一笑,自己并不爱他,自己做的没有错……睡吧,睡着了就没事了。
她想用老办法来缓解心里的难受,闭上眼,努力的不去想任何事情。
可是这次这个百试百灵的办法失效了,时歌躺了很久,但泪还在流,心还在痛。
她又不受控制的想起慕容琉玧的一切,他从书房出来了吗?他吃过晚膳了吗?他还怨自己的绝情吗?他还会像以前那样对我好吗?
他还爱我吗……
时歌的心里思绪万千,好像有无数个人在吵架一般,但屋里却静的连呼吸都能听见。
门忽然间被轻轻的推开了,推门的人一声不吭,直直向床这边走来,时歌也屏住呼吸,悄悄的缩在被褥里将眼泪蹭干净。
下人进门前都会通传一声的,只有慕容琉玧才能这般随心所欲,时歌早就摸清了王府的规矩。
她本以为自己将慕容琉玧气走后他不会回来了,谁成想虽然时间有点晚,但这厮居然真回来了,他是没有脾气么。
脚步声越来越近,时歌的脑袋也越缩越小,整个人都快缩进被褥里了。
慕容琉玧站定在床前,看着只露了个头顶的时歌,俯身下去刚想吻她,但在半路刹住了,他微不可查的叹一声气,摸了摸时歌的头顶,“别瞎想了,赶紧睡吧。”
时歌装睡不答。
她不知道的是,慕容琉玧心情差到晚膳都没吃,自己一个人在书房里憋了很久,他不是没脾气,而是怕时歌的伤口又崩开了,下人又照顾不周才回来的,还站在窗外看了她好一会,那时候她正是想睡而睡不着,心里难受的在床上来回翻身。
慕容琉玧轻笑一声,自己也翻身上床,躺在时歌的另一侧背对着她。
过了一阵子后,时歌耐不住慕容琉玧的冷淡,像个小鼹鼠似的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