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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歌就这么一直躺到了晌午。

    一直到望舒进来,询问她要不要摆膳的,时歌才从龙床上坐起,语气颇为疲惫的说:“传吧。”

    宫女们端着一盘盘珍馐,一声不响的摆完,又一声不响的走了。

    时歌看着眼前鱼贯而出的小姑娘们,各个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纪,不禁哀叹一声,自己要是个男子多好,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姑娘大好的青春。

    因为慕容琉阭的一席话,她午膳吃的很是不好,愁眉苦脸的,一筷子只夹几粒米。

    站在一旁布菜的望舒,见她食欲不佳,放下碗筷,为她捏起肩膀,打趣道:“陛下,今日那摄政王又怎么为难你了,愁眉苦脸的。”

    时歌撑着脸,用象牙筷在盘子里画圈圈,诶声叹气道:“其实也不关他的事,就是我自己没用。”

    “陛下何出此言,若不是您比他小了几岁,他能如此猖狂?”望舒不忿。

    时歌小臂一歪,脑袋顺势躺在胳膊上,自言自语道;“朕要是也有自己的暗卫就好了……”

    “您可以去问寒酥啊,她自小习武,定是有师傅教习。”

    时歌眼睛一亮,“对啊,寒酥会武,认识的人比我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皇上要多多了。”

    随即张口要喊,被望舒制止了,“陛下,此事不急,您先用膳,都凉了。”她看着自家陛下好似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一脸兴奋。

    时歌一把揽住望舒,来了个埋胸杀,深吸一口气,“唔……还是望舒你机灵。” 这下逗得望舒娇笑连连,“陛下您可别闹我了,快用膳吧。”嘴上说着寒酥,她就进来了。

    “陛下,玄烛求见。”

    时歌不禁揉了揉眉心,玄烛是慕容琉阭的护卫,但却是跟着她的。

    她小的时候不知怎么养来的习惯,心情不大好的时候总爱找个没人的地方会周公,弄得于海总是提心吊胆,生怕她不是睡觉而是被掳走了。

    慕容琉阭知道了这事,言语上先是斥责了时歌,随后拨了自己近前武功最高的玄烛给她。

    说是给时歌,但其实根本不听她的话,平常无事时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只在慕容琉阭有事找她的时候递个话。

    哼,若无国难绝不入朝,上午说过的话,这才晌午就来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时歌如是想到。

    她坐起身来,望舒上前帮她整理衣物,又拿起一把象牙梳子为她束起散掉的华发。

    玄烛走了进来,垂首说道:“摄政王有要事相告,还请陛下移驾景熙宫。”

    听听,听听!这是奴才说的话么,朕才是皇上!

    时歌还不至于对着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暗卫发火,但语气仍是有些不悦:“朕马上就到。”

    望舒倒是有些担忧,“陛下,您不再吃点,小心饿坏了身子。”

    “有这么个老鼠屎在,还吃什么吃。”时歌看着一大桌子的菜,一点胃口也没有,气的扔了筷子。

    等她走到了景熙宫,外面守门的太监想要去里面通传,被她挥手制止了。

    时歌一个侍从也没带,就在景熙宫里瞎转悠。路过一处园林,她看到了正坐在亭子里品茶的慕容琉阭。

    不得不说那些宫女太监说的也挺有道理,嫁人当嫁摄政王,娶妻当娶赵思蕊。

    斜照的朝阳给那白皙而又冷毅的脸庞镶上了金边,宽大凌厉的手端起一盏绿茗,另一只手微微掀起黑金龙纹的杯盖,浅尝辄止的样子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君。

    时歌脑中一闪,莫不是这厮想用美男计先假装放权麻痹她,然后处心积虑的撩拨,最后美人皇权双双收入囊中。

    哼,我就说这厮捏住了朕的把柄怎么不见动静,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当真是图谋甚大!

    时歌停住了脚步,眯着眼看他。

    慕容琉阭放下茶盏,向时歌行了个拱手礼,“微臣参见陛下。”他眼神低垂,在时歌看不见的地方嘴角微挑,等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很好的掩去眼底的一丝温柔。

    时歌看着他这身黑金龙纹的华服,上面的鎏金龙纹映射着太阳的光芒,显得无比刺眼。

    黄袍上绣的是五爪金龙,这件衣服上绣的是四爪黑龙。

    这身华服乃是先帝赐予他的又一份大礼,人服同出,可享面君不拜的最高礼节,在圣上有恙时,可代之暂理朝政。在皇宫中甚至有一座宫殿,专供慕容琉阭使用。

    这俨然就是山里的第二只老虎。

    慕容琉阭见她神色有异,也明白了她为什么闹别扭,“陛下宽心,从明日起您是想见也见不到这身衣裳了。”

    “爱卿这是哪里的话,你能辅政,这是大昱之幸啊。”

    笑话,她要是真承认了不喜欢这身衣服,那岂不是对先帝的不敬,还在言语上给我挖坑,哼。

    时歌话锋一转,笑眯眯的说:“不过爱卿不是刚刚说过若无国难绝不入朝吗。”她不着痕迹的给慕容琉阭挖坑,“难不成是有贼人知晓了爱卿放权,想趁此谋反?”

    “陛下这是哪里的话,不过是再过一月便是陛下的诞辰,臣为此而来罢了,这可是陛下的束发之年,当然要大办,若是规模小了,难免有人会借此蔑视君威。皇权动荡,这难道不是国之危难?”慕容琉阭嘴角微挑,也不慌不忙的与时歌打太极。

    时歌脸皮一抽,心道这厮的脸皮怕是比城墙都厚,怎么能胡诌至此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

    “行了 说正事。”她没兴趣与慕容琉阭扯皮。

    “陛下一月之后的寿宴,我已命礼部宴请四方,朝中重臣,世子命妇,还有陈赵两国的使者届时都将到场……”

    慕容琉阭事无巨细的向时歌禀告这次寿宴的细节,按照往常来说这些小事都是他一手操办,但如今他要离朝了,这些事就得全靠时歌一人决断。

    时歌一边听着他说,一边惊叹于慕容琉阭竟然真的打算离朝放权。但就是奇怪他怎么说话慢吞吞的,莫不是用膳咬了舌头。

    这么一直到了太阳西斜,慕容琉阭还没说完,但时歌已经遭不住了。

    “停!你……你承个折子上来就好了,朕会仔细看的。”时歌此时身心俱疲,手也抖唇也颤。

    “好,明日便承。”慕容琉阭一顿。

    “朕先回宫了……”时歌打着颤音,扶着桌子颇为艰难的起身。

    慕容一把扶住她,不慌不忙的拖延时间,“陛下稍安勿躁,臣还有话要说。”

    时歌惊惧,双眼瞪得老大,“还……还有?”

    这是光明正大的谋杀!她心里呐喊道。

    “是,而且臣要说的不能写在折子上。”

    时歌死鱼一般的趴在桌子上,认命的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

    只听慕容琉阭突然正色道:“陛下,接下来的话我只讲一遍,您听好了。”

    “礼部尚书王温承,这个人老实尽职,而且懂君心知君意……兵部尚书陈冉看似不涉党派之争,实则是丞相一脉的……到是左右两位侍郎最为忠君……还有慕容家与陈赵两国的姻亲,其实并不牢固……”

    等回到乾阳宫,时歌坐在床沿久久不能回神。她耳边仿佛还回荡着慕容琉阭滔滔不绝的嗓音,朝堂上一件一件的阴私事在他这里仿佛就像京城八卦一样,张口就来。

    时歌傻了。

    这算什么,慕容家在先帝在世时就已经权倾朝野,现在又出了一个摄政王,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皇位对于慕容家来说已经是囊中之物了,在先帝驾崩后的这些年里,慕容琉阭一手把持朝政,说一不二,群臣没有一个不巴结他的。

    现在倒好,他独揽超纲这么多年,一转头就跪在时歌脚下,说“陛下您看这些都是朝廷里的蛀虫臣已经帮您揪出来啦这江山臣也能放心的还给您啦”。

    这还不算,慕容琉阭最后还用一种依依不舍的目光看着她,语气颇为惆怅的拉着望舒,好生交代了一番要伺候好皇上,说的面面俱到。

    这是望舒第一次感到了职业危机。

    那眼神,那语气,就像是新婚之后被妻子赶去睡偏房的丈夫一样,好不哀怨。

    这么想着,时歌不禁有些幻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