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
“ягoтoвoтвечать .（听候指令）”
辛西娅缓缓绕着沙发打转。
沙发上，冬日战士，或者说詹姆斯·巴恩斯中士，正端正笔挺地坐着，双目无神地直视着前方。
【你是说，念了那些口令过后，他就会绝对听从于我？】
辛西娅撩了一下他的长发，毫无反应。
【是的。】系统说，【不过九头蛇只将他培养成了一个绝顶的杀手，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所以如果你要求他唱歌剧的话，他很有可能否决你。】
【是吗？】
辛西娅绕到他正前方，直视着他的眼睛，试探道：“唱一首‘Am I Blue’？”
“ive（无效）.”
“……”
辛西娅大失所望：“你真无聊，士兵。”
然而詹姆斯只对她的后半句话做出了反应。
他棕绿色的眼睛瞬间锁定了辛西娅，沉声说：“听候指挥，先生。”
辛西娅愣了一下。
“先生？”她挑起眉毛，“你叫我先生？”
詹姆斯一怔，那张天生委屈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呆愣的表情，他像一台行走的天猫精灵那样滞后地停顿了几秒，然后用和上次一模一样的声调回应道：“听候指挥，先生。”
辛西娅匪夷所思，她撩了撩比他还长的铂金色长发，抓了一束凑近他：“我是个女的，看见了吗？所以叫我‘女士’，‘女、士’。”
詹姆斯鼓着他那张仓鼠脸呆呆地望着她。
辛西娅深吸了一口气。
“冬日战士？”
“听候指挥，先生。”
“以后叫我女士。”
“……”
“说话！”
“是的，女士。”
辛西娅满意了。她冲他笑了一下，缓缓说：“很好。现在……你能帮我做些什么呢？作为我收留你的交换？”
詹姆斯似乎有些不解，他微微睁大了眼睛望着她，看上去又迷茫又无助，好像一只听不懂主人命令的小狗。
辛西娅的视线在房子里转了一圈，突然眼睛一亮，伸出手指指向了厨房。
“冬日战士，去洗碗。”
“……”
詹姆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厨房看了一眼，然后就定住不动了，仿佛一台年久失修的老电脑在搜索最开始被放进去的那个文件。
辛西娅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催促道：“快去，去洗碗。”
詹姆斯不知为何转头巴巴地望了她一眼，而后默默起身，踏着杀手的步伐走向水槽。
辛西娅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他沉默的背影。足足半个世纪没有做过家务的冬日战士迟疑又小心地抓起了一只碗，然后将水龙头猛然开到最大，把碗正面朝上放了进去。
三秒后，浑身湿透的冬日战士薅了一把粘在他脸上的刘海，无助地转身朝她望来。
辛西娅：“……”
手把手教会了可怜弱小无助的冬日战士如何正确洗碗，辛西娅累瘫在沙发上，失去了梦想。
听着厨房里淅沥沥的水声，她开始怀疑自我：【……我要他到底有什么用？】
【很高兴你还记得这个问题，“女士”。】沉默许久的系统突然发话，【距离九头蛇组织内其他杀手找到你具体地址的那一刻预计还有两小时。】
辛西娅猛地坐起身来。
【该死，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她一边想着一边往厨房走去。
系统闲闲地说：【我觉得你玩得挺开心的呀。】
【……】
厨房里，詹姆斯·巴恩斯中士正在兢兢业业地洗着碗。
辛西娅走到他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
“嘿，詹姆斯，暂停一下。”
詹姆斯顿了一下，拿着碗转过头，有些疑惑地望向她。
“……谁是詹姆斯？”
辛西娅：“？”
辛西娅：“你呀，你叫詹姆斯。詹姆斯·巴恩斯。”
詹姆斯皱起了眉头，不怎么高兴地朝她瞪着棕绿色的大眼睛。
“我不是詹姆斯。”他说。
“那你是谁？”辛西娅挑起眉毛，“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巴恩斯中士？巴恩斯？巴基？……嘿，这个名字还挺可爱的。”
詹姆斯的嘴角阴沉地下压了一下，包子脸鼓了起来。
“谁他妈是巴基？”他啪地放下碗，碗落在水面上，完好无损，“我是冬日战士。”
“噢，所以你认为你妈妈给你取的名字就是‘冬日战士’？真是个起名天才。”
詹姆斯沉默了一下，固执地抿起嘴唇：“……我是冬日战士。”
辛西娅抱起了胳膊。
“好吧，冬日战士。现在，立正。”
詹姆斯唰地一下站直。
辛西娅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身上散发出柔柔的白光。
“很好，保持住，别动。”她一边说，一边缓缓绕到了他的左侧。
詹姆斯带着红色星星的金属肩膀上，坐着一个长头发的小人。棕绿的眼睛，扇子般的睫毛，嘴角下垂，阴沉着脸蛋，细细的银色左胳膊自然收拢，双手乖乖地搭在自己膝盖上。
他看起来很可爱。
然而，一条有小人手臂那么粗的铁链子，穿过胳膊和双腿，扎扎实实地捆住了他的全身。铁链带着荆棘，缠绕着四肢，遮盖了半张脸，将小人的皮肤划得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小人却仍然阴沉着脸，端正地坐着，脊背被扎得千疮百孔，依然挺括，宛如一棵被藤蔓扼住的将枯的老树。
辛西娅长久地凝视着它，直到眼睛干涩，头脑眩晕，才发现自己刚才忘记了眨眼和呼吸。
【……这是什么？】她涩声问。
【这是那十个被你念出的单词。】系统说，【九头蛇利用一次次的洗脑和折磨，将那十个词化作锁链，牢牢扎在了他脑海的最深处，每念一次，锁链就会牵制住他的心灵，让他不得不服从命令。】
“……天……”
她再一次屏住呼吸，伸出胳膊，试探地用食指触碰了一下小人的脸颊。
小人平静地将视线移到她身上，脑袋稍微往侧面歪了一小下，立刻，一道细微的血痕出现在绑有铁链的那边脸上。
辛西娅触电般缩回了手。
【我该怎么做？】她像第一次做任务那样无措起来，【我该怎么做，系统？】
【你不能直接将锁链移除，那会导致严重的后遗症，他的精神会承受不住的。而且，一下子同时重新拥有自己的善良和做杀手的回忆，他的心理问题会变得很大。】系统说。
【你要做的是缓缓将锁链换掉，替换成某种更加柔软的东西，某种九头蛇不知道的东西。】
辛西娅沉默半晌，缓缓呼出一口气。
【我知道了。】
她走到詹姆斯的正前方，轻轻将他两边过长的刘海顺到耳后。
詹姆斯仍然笔直地站着，有些不解地睁大了绿眼睛，眼里倒映出辛西娅小小的影子来。
“好了，士兵。”辛西娅低声说，“现在，我需要你把眼睛闭起来。”
詹姆斯迟疑了两秒，而后乖巧地闭上了眼。因为不安，他棕色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辛西娅露出了一个微笑。
“很好，”她说，“我要唱一首歌给你听，你能仔细地听清楚它吗？”
詹姆斯闭着眼睛，轻轻蹙眉，眼珠在眼皮底下迅速转动了几下。
“我会的，女士。”他喃喃地保证道。
辛西娅用手指轻轻顺着他的头发，也缓缓闭上了眼。她慢慢呼吸了一下，空闲的左手手指有节奏地颤动起来，仿佛在打一首快歌的节拍。
她要唱一首童谣，为这个满身疮疤的灵魂。
“……橱窗里的那只木偶多少钱呢？”她哼道，柔和又轻快。
“橱窗里的那只木偶多少钱呢？
就是欢快地跳着舞的那一只。
橱窗里的那只木偶多少钱呢？
真希望我能买下它呀。”
搭在詹姆斯脑袋上的手指也轻轻点了起来。
“我马上就要去大都会了，
可我最好的朋友只能孤身一人。
如果他有一只木偶就不会那么孤独，
这只木偶也会有一个新家。”
旋律温暖而俏皮，仿佛冬天壁炉里跳动着的火焰。
“我听说最近有很多强盗，
他们举着手电在黑夜里前行。
我的朋友需要一只木偶来保护他，
用钢铁的手臂为他赶跑坏人。”
辛西娅现编着词，忍不住笑了起来，声音却越加温柔。
“我不要娃娃或者猫咪，
也不要会说话的老鼠。
更不要玩具火车，
他可不能带着火车跳舞。”
在辛西娅看不到的地方，詹姆斯的嘴角微微弯了一下。
“橱窗里的那只木偶多少钱呢？
就是欢快地跳着舞的那一只。
橱窗里的那只木偶多少钱呢？
真希望我能买下它呀。”
最后一个词在唇间缓缓消失，辛西娅睁开了眼。
然后她惊讶地发现，詹姆斯也一同把眼睁开了，正静静凝视着她。
他的嘴角翘起了一小抹弧度。
肩膀上，迷你的冬日战士却闭着眼睛，香甜地睡着了。它身上，锁链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条奶白色的缎带。缎带的两端缓缓延伸，温柔地覆盖住他所有的伤口，最终在头顶汇聚，打上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辛西娅笑了。
“好吧，男孩。”她说，“既然你不想被叫做詹姆斯，我也不想叫你冬日战士，一个新的昵称会是不错的选择。”
詹姆斯看着她，绿眼睛在灯光下微微发亮。
“——小木偶（Little Puppet）。”她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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