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热饭了。
喜太后明里暗里的打压，让宫中所有人都排挤冷落他，他不屑于用嗟来之食。
如今有人执着地守着，为他添上了第一碗热饭，他有些不适应，更有些难以言语的复杂心情。
糖醋鱼火候把握的刚刚好，入口即化，能解油腻的甜酸味在舌尖辗转。
李稷吃饭很优雅，没有一点动静。
江旻捧着云栽送来的皮蛋瘦肉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皇叔姿容面如冠玉，秀色可餐也。
没有下饭的小菜可吃，光看着个龙章凤姿的少年才俊，江旻很快把粥给喝了，每次等李稷快吃完的时候就再给他添一勺饭，他并没有阻止。
夜雨声渐渐远去，月光露出了原本该有的柔和美丽，窗户半开微微摇曳着，可见外面安谧一片。
李稷放下碗筷，沉郁地看着乖乖坐在对面的江旻。
“以后等不到，就不要等了。”
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磁性，稳而清冷。
江旻怔怔地猜他的意思。
他是说，以后可能不会来了吗？
小姑娘咬着早已冷透的勺子，方才没有来得及诉出口的委屈此刻就汹涌澎湃的堵在心口，她低垂着头，失落不言而喻。
李稷发觉她好像会错意了。
可他不打算解释。
“皇叔……你是不是还不肯信任我啊？”江晏声音闷闷的。
“嗯？”李稷垂下眸子想看清她的神色，却看见从她白嫩清纯的脸上流了好几颗豆大的泪珠，滴落在桌子上，蜡烛的光将其照得仿佛金豆豆一样。
“你……”李稷眉淡淡地蹙着，抿唇，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旻于他，不过萍水相逢，他知自己身份只能与她毫无瓜葛。
“皇叔要是不信任我也没事。”迟迟等不来一个回答，江旻抬手飞快地摸去眼泪，紧张拘谨地笑，宛如海棠初绽，和阳光一般温暖，如繁星点点一般夺目，“我信任皇叔就好。”
听她语气诚恳，李稷心中骤然一紧，双目流动间隐隐要有什么东西压制不住，他暗自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尽是意味不明：“你想让我帮你么？”
江旻不明白他是个什么情绪，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睛亮晶晶的：“皇叔愿意？”
“你别缠着我，我就帮。”
“啊这……”江旻犯难了。
他挖了好大一个坑等她跳。
她才不愿意呢。
在自己和他之间，她当然选择后者了。
江妟赌气似的“哼”了声，起身慢慢走到他跟前，企图用撒娇来拯救李稷这厮的冷心冷面：“我不要。”
李稷有心逗她，眼底的寒意还没来得及褪干净，他就忍不住用修长的指尖戳了戳她的脸，看江旻果然懵了，复而再压低了面容，长而浓密的睫毛几乎能碰到她的脸：“那你就自己想办法吧。”
“为什么？”江旻哭了。
是她不够可爱吗？！
李稷心情略微好些，便温柔一笑：“几个眼线，就是死了，也对她造成不了什么威胁，我教你釜底抽薪错了，应该教你直捣黄龙才对。”
江旻没听明白。
“太后最怕什么，你知道吗？”
江旻顺着他的提示仔细思索。
喜太后篡改诏书，扶幼子登基，为的就是能名正言顺地入朝垂帘听政，但她的野心远不止如此，她想做这乱世之中的第一个女皇。
所以她最怕的，该是权势皆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