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很快过去。
豫光大厦十楼，天健广告公司会议室。
张秉文目光呆滞地看着面前的一杯珍珠奶茶，勉强压抑着把它远远地丢掉的冲动。
这是他喝的第八十七杯奶茶了。
刚刚过去的三天里，他带着自己的三个员工跑遍花城几大商圈，腿都快跑细了，所做只有一件事——喝奶茶。
连续三天，他们喝遍大大小小的奶茶铺子不下百家，可以说每天都在以奶茶度日。
每天几十杯各种不同口味的奶茶、果茶喝下来，张秉文觉得自己的血糖指数噌噌往上涨。
不行，不能扔，这可是我花钱买的……
张秉文想了想，默默地把这杯奶茶推到了刘经武面前。
经武看到面前突然出现的奶茶，发出了一声惶恐的尖叫，像是月黑风高的晚上，被流氓堵在死胡同里的妙龄少女。
“老大，别！不、不要……我现在打嗝都是一股子奶茶味儿，受不了了，呕～”
“那也不能浪费！三天前你们可是叫嚣，有多少喝多少的。”
“那、那不是我年少无知嘛……”
说完，经武涎着脸，无视掉寄书桃冷得能杀人的目光，把奶茶推到她面前：“书桃妹子，这是哥的一片心意。好东西要和好同事分享……”
“呼……奶茶曾经是我最喜欢的东西，可现在看了它我就恶心。”
寄书桃看着手中的奶茶，努力尝试想再喝一口，忍了半天终于放弃，又推回给了刘经武。
小美女转头怒视张秉文：“喂～我这应该算工伤吧？”
曾经，小美女也跟同龄的女孩子们一样嗜奶茶如命，号称自己血管里流淌的一半是奶茶。
可现在，谁敢再说请她喝奶茶，可能会被她直接一杯奶茶甩到脸上，拉黑删好友，今生今世永不相见。
三人这边正吵吵得厉害，却被一阵不和谐的杂音打断。
“咕噜、咕噜……”
金北望喝完杯中最后一滴奶茶，咽下嘴里最后一粒珍珠，闭着眼睛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那神情叫一个美～！
跟着，意犹未尽的小胖儿扫眼看到那杯被你推我让，充分展示了天健友爱（甩锅）精神的奶茶，眼睛都亮了。
“还有一杯！嘿嘿，经武哥你喝吗？要是不喝，能不能……”
“拿去拿去！”
刘经武迫不及待地把杯子往金北望手里一塞，半是佩服半是感叹地拍着他肩膀。
“传说中的吃嘛嘛香啊，小胖，真有你的！书桃说她血管里一半是奶茶，我看你血管里23书网p;hellip;…”
寄书桃白了他们一眼，不服气道：“他血管里有没有奶茶我不知道，但他脑子里23书网p;rdquo;
金北望疑惑地看着他们俩，干嘛都这么苦大仇深的，你们眼前的可是奶茶诶，好喝的奶茶！
这三天，金北望完全沉浸在无边的甜蜜和幸福之中，有时候甚至会疑惑自己是不是活在梦中。
公款喝奶茶这样的事上哪找去？
这种事连想一想，都透着资产阶级的奢侈和腐朽！
如果说他金北望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话，没别的，每种口味请给我再来三杯……
“瞅瞅北望，再看看你那副混吃等死的样子，羞愧不羞愧？”公款请你们喝奶茶还不满足，真不知道感恩！”
经武听了张秉文的话，又盯着“哼哧哼哧”对付奶茶的小胖子认真看了半天，心说老大你可能对“混吃等死”这个词有点误会……
“好了，都别废话了，开会！”
张秉文微俯上身，狠狠盯了众人几眼：“拿不下来这个客户，喝奶茶的钱你们双倍赔我！”
随着他话音落下，灯光熄灭，整个会议室陷入黑暗，只剩下占了会议室整面墙的投影仪光幕在发着冷白色的光。
几人都收起了刚才的戏谑，纷纷打开电脑里的调研报告，接上投影仪，开始讨论这几天的调查心得。
“奶茶行业准入门槛低，导致竞争过于激烈，可以说是一片红海。花城最繁华的京华路步行街，短短两百米不到，竟然有超过十家不同品牌的奶茶店，其中包括咱们未来的客户。”
“没错！十几万资金就能开家店，还有加盟商负责做初期培训，开店的不多才怪。”
“产品线太杂，随便一家店，少的20多款产品，多的四五十款，餐单上密密麻麻的，让人把眼睛都看花了。”
“但是从产品本身来讲，各品牌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更多的是靠包装和促销来吸引客户……”
“还有还有，两极分化严重，赚的赚死，穷的穷死。有的店排队四五十人，有的店门可罗雀。”
“别傻了，有些店是花钱雇人排队的。”
……
大家情绪热烈，你一句我一句讨论着一天的发现，三天时间虽然不长，但高强度的工作倒也让他们对花城的奶茶店行业现状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
张秉文在一旁静听，总体上还是比较满意的，三个年轻人虽然不够成熟老道，但好在都是勤学好问之人。
一直跟随自己的刘经武自不必多说，寄书桃更是让张秉文眼前一亮。
小姑娘以前确实被天健耽误了，如今在自己的引导下，进步速度飞快，优秀的学习能力、以及分析思考的深度和广度都在快速进步。
至于金北望，张秉文觉得公司有这个小胖子，绝对是自己的意外收获。
今时不同往日，线上销售或者外卖订单是奶茶店的一个重要销售渠道，但各个店铺在推一些主打产品或者特色产品时，出于众所周知的目的，往往会在后台修改销售量，或大量刷好评。
这对分析商品的流行趋势、或竞争对手的销售数据造成了很大影响——张秉文对此可是一窍不通的。
但金北望完美解决了这一点，经过他的抓取和分析，一番去伪存真后，所有数据都以接近最真实的状态呈现在张秉文面前，任他取用。
张秉文对此非常满意——好好培养的话，眼前这各怀绝技的几个人，绝对会成为自己打江山的核心部队！
不过，与可喜的成绩相比，他们暴露出来的问题同样不少。
张秉文准备借机敲打敲打，这几个年轻人还不知道，即将面临的是个竞争多么残酷的行业。
广告，可没他们想得那么简单。
“咳咳！”看大家说的差不多了，张秉文干咳几声，收拢了大家的思绪。
“既然搜集到这么多信息，那么我们要想扭转春熙奶茶店目前的局面，首先应该怎么做呢？”
“我觉得最重要的是视觉形象！”
刘经武率先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春熙的店面形象太混乱了，十六家店连最基本的招牌都不统一，恐怕顾客见了都不知道是同一个连锁店，这太浪费宣传资源了。”
张秉文听了点点头，“还有吗？”
“我觉得要赶紧做宣传吧？咱们这三天问了不下一百个路人，基本没人知道春熙奶茶店，哪怕在街对面都不知道。”
金北望说得有些迟疑，毕竟在几个人了，他算是最不专业的。
“不，在宣传之前，先要有好的创意。如果没有能让人记忆深刻的点，单纯去做广告只是在浪费钱。”
寄书桃干脆利落地否定了金北望的话。
……
三人各抒己见，都觉得自己更有道理，但也无法彻底说服对方。
讨论了一会儿，声音渐渐平息，齐齐转头看向在一旁静坐的张秉文。
“老大，别光让我们说啊……到底谁说的对，你给个准话。”
张秉文笑笑，却没有给出准确回答。
“很好，同学们对现象观察的还算细致，能够发现奶茶市场存在的基本现象，而且能针对性相处一些应对的措施。”
“但是，这样够吗？还不够！通过前几天的市场调研和刚才的讨论，我发现了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大家的眼光放得还不够开，思考问题局限性还是太强。”
“不是吧，老大！”
听到辛苦工作被老大质疑，刘经武急道，“咱们的调研，可是覆盖了花城基本所有的商业旺地，这还局限？”
寄书桃也补充道：“为了更全面地分析，咱们还甚至涉足了一些比较有名的咖啡店、甜品店、糖水店……等有竞争关联的行业。当然，调研深度比不上奶茶店就是了。”
看着三小满不服气的样子，张秉文笑呵呵地摆了摆手。
“别急别急，听我慢慢说。你们这几天的努力我很清楚，也很满意。上述那些做得已经很好，而问题，出在你们的经验不足上面。当大家的着眼点不够远大的话，越细致的资料反而越容易把自己限制住。”
台下的三人听了更加疑惑，不过没人开口，都在静等张秉文解释。
没想到张秉文却忽然抛出来一个问题：“大家觉得，全国一年能够新开多少家奶茶店？”
刘经武脱口而出：“市场这么火热，一年怎么也得开个十万23书网p;rdquo;
寄书桃摇了摇头，深思道：“不对，我感觉现在的市场已经饱和，再开下去，卖奶茶的比喝奶茶的都多了。所以，一年能新开个三五万家都是多的。”
“看看，这就是思维的局限性！正确答案，比你们两个的估测加起来还多！”
“什么？”
“怎么可能会这么多！”
不管他们瞪大的双眼，张秉文重重敲了两下桌子，声音严肃道：
“告诉你们一个让人震惊的数据：去年全国新开奶茶店18万多家；而同年关闭的店铺，不多不少也有123书网p;mdash;—相当于整个市场重新换了一遍！”
“啊？”
经武他们闻言齐齐震惊，眼中全是不可思议的神情，甚至有一丝恐惧流露。
天健广告公司的第一单月费客户，竟然就是要在如此血腥和残酷的市场上，杀出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