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你们需要她帮忙的时候, 怎么没考虑过她只是一个只有七岁的女孩子?”
傅瑶丝毫不乱。
开玩笑, 别说她现在实际年龄已经有二十岁了, 就算她在七岁时, 也依然可以把这些人怼翻。
侯门贵女的宅斗生活, 可不是盖的。
几个队长被她怼得毫无还手之力。
“几个叔叔伯伯,可不能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傅瑶眨着清澈的眼睛望着众队长。
朱茂青等队长哑在当地。
是啊,他们要冷艳帮忙的时候,可完全没考虑对方只是个还不到八岁的孩子。现在要履行回报了, 又推说对方只是八岁的孩子……确实不合适。
好,其实真要说起来,冷艳要单独过日子并不是不行。起码, 在场没有任何人怀疑她能照顾好自己,甚至, 她说她可以照顾好傅瑶, 大家也是信的。
开玩笑,她的能力只会比村里最强的男人还要强好么。顶门立户什么的, 完全不是问题!
可是……
众人望向冷家老太。
谁都知道这冷艳是冷老太的心头疙瘩。
冷老太此时当然也炸了:“不行!坚决不行!”
那是她们家的帝王之气, 绝对不能就这样溜走!
朱茂青有些为难, 看向冷艳:“你看,你奶奶不同意呢。”
冷艳当然不知道冷老太为什么不同意,以为对方是舍不得自己、或者是怕自己将来不回报她,便道:“奶你放心,就算我分家出去, 也会经常来看你的。以后你老了我来养你。”
她本就不是个擅长说话的人,每一句都落在实处。
这让在场的人都暗暗叹息: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没枉费她奶疼了她一场!
要知道,“孝顺”可是儿子儿媳的事。就连女儿出嫁后都不怎么管娘家,更何况是孙女?
而现在听冷艳的意思,是将来要独自给冷老太养老呢!
冷艳的两个婶子一听,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多好啊!这讨债鬼再也不用家里供着她了,将来还要负担那老太婆。多好!
虽然现在冷艳在大家眼里是英雄,极其十分之能干。但她的两个婶子还停留在以前的记忆——冷老太总是把家里最好的都给冷艳,吃的喝的用的全是最好的!
如果冷艳离开,那些东西不就存下来了嘛。
这冷艳还是个不足八岁的孩子,以后还不知要在家吃喝多少年呢,将来出嫁,以冷老太对她的宠爱少不得还要备份厚嫁妆!
女孩子本就是赔钱货,早点离开早好。
更何况人家还说以后要负责冷老太的养老呢!呵呵呵,哦呵呵呵,简直是笑都要笑醒啊。
所以,两人互相对了一眼,二媳妇朱菊花走了出来劝婆婆:“妈,既然艳子已经铁了心要去,那就随她。傅瑶那孩子也挺可怜的,天天被家里打,您也见了的……不如就做做善事,让艳子好好照顾她的朋友。”
她是朱茂青的堂妹,虽然不是朱茂青的亲妹子,但总觉得还是该有点面子,所以此时在堂兄做主的场合,她站了出来。
一来是仗着有朱茂青在场,冷老太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二来,作为二媳妇,她也想在三媳妇面前刷点存在感。因为冷家老大媳妇出身极好,又是县厂长夫人,所以自己没法跟她争,但跟三媳妇比起来,她还是觉得应该多几分脸面的。
毕竟自己为长,又是本队队长的堂妹。
而且,她自觉自己这次也没说错。
不止没说错,甚至她还洋洋得意——自己这样说,入情入理,只说尊重冷艳和拯救傅瑶,毕竟王招娣天天打骂傅瑶,举世皆知。
这样一说,还显得自己善良了。
如果冷老太不同意,反而是不善良了。
然而,冷老太直接喷了过来:“我死了么?!”
朱菊华哑然。
“既然我没死,这个家里就还是我说了算!”冷老太眼一横,“你是个什么东西,就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都不懂就不要废话!再说让我儿子跟你离婚!我冷家容不得长舌妇!!我告诉你,要分就你自己分回你朱家!我冷家艳子永远姓冷!我今天把话放这,冷艳的事,我一个人说了算!”
一通话夹枪带棒,没有任何转弯,甚至没有任何遮掩,直接这样招呼过来,把朱菊花骂得灰头土脸。
也让在场人瞠目结舌。
包括朱茂青也红了脸。他作为生产队长,自己的堂妹就被婆婆当着自己面修理,也是没面子。
这一下,朱菊花不止没刷到存在感,反而没了脸。
朱菊花嗫嚅,想说什么,被丈夫扯了扯,一眼给瞪了回去。
只能咽下委屈的话语,冒出泪花。
她哪里知道,这事刚好是涉及到冷老太的底线了,而且是一点就炸的底线。
让冷老太让出冷艳,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就算怼天怼地怼儿媳,她都是不会同意把冷艳分出去的。
然而,傅瑶听到这话不高兴了:“冷艳的事,分明是本宫……是我说了算的!”
这事她是要坚持的。
开玩笑,冷艳是她带来的贴身暗卫,毕生听命于自己,凭什么那个老太太就能说了算?
此言一出,所有人哗然。
这个女娃什么意思?
居然如此口出狂言?
冷老太更是气笑了:“冷艳由你说了算?”
开玩笑,那是她的孙女,居然不由自己说了算而由这个小丫头说了算?哪来的口气?!
傅瑶对于自己的地位被质疑很是不爽,看向冷艳:“冷艳,你自己说!”
其实,这话此时问出来,有点恃宠而骄的意思。
虽然她已经接受了自己不再是皇后的现实,但是对于冷艳,却有种任性的坚持。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已经失去了所有。却独独,不想再失去冷艳。
而此时,她在等冷艳的回答,和选择。
当然,她没有半点怀疑。
能斗天斗地斗倒后宫,她自然也是极为洞悉人性的。对于自己的贴身暗卫冷艳,她还是信得过。
但是,不知为何,心还是有些颤抖。
似乎,冷艳的这个回答,会象征着什么。
当然,冷艳没有让她失望。
甚至没有任何犹豫,冷艳连看都没看冷老太,直接顺着傅瑶答:“我听你的。”
“你……”
冷老太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己当眼珠子一样宠着的孙女,居然此刻选择站队别人。还是个黄毛丫头!
“不行!!”她几乎是嘶吼,“我是不会让你跟她在一起的!”
从这一刻起,她已经在心里发誓一百遍:以后不要冷艳跟傅瑶接触!
她相信,傅瑶不过是冷艳的一个玩伴而已。小孩子嘛,玩伴关系虽好,却也终究只是玩伴,只要一段时间不接触,就该忘记了。最终还是回归正常的日子。
然而,她想错了。
冷艳依然是没有任何犹豫,随口就答:“我已经决定了。”
她要决定护主,还从来没有人能阻止。
即便是这一世的奶奶冷老太,也一样。
“你……”
冷老太气得直哆嗦。
而冷家老头也终于不再沉默,磕了磕烟杆,走上前来:“艳子,怎么跟你奶说话呢!”
冷艳没有回答。
只是面瘫着一张脸。
反正,她主意已定。不需要也不打算跟任何人解释什么。当然,也不需要任何人同意。
但,傅瑶并不一样。
此刻,就在所有人尴尬看好戏的时候,王招娣得意站了出来:“我家女儿,可不是你想要带走就能带走的。这可是我十月怀胎养到八岁的女儿,吃了我多少喝了我多少,更不用说让我受十月怀胎之苦了。我告诉你,想要带她走,两百斤白米,一粒都不能少!”
“喂,你讲不讲理?刚才不是还说是一百斤吗?!”
朱菊花不敢在婆婆怒气正盛的时候顶嘴,憋了一肚子委屈,刚好找不到地方发泄。此时全发在了王招娣这里。
她也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王招娣得意洋洋:“我自己的女儿,想怎么定就怎么定!我告诉你,我这个家还就是我说了算!跟某些人不一样呢。”
她这就是明着讽刺朱菊花上面有婆婆磋磨了。
在别人伤口上撒盐顺便秀一波优越感,这种事是最扎心的。
所以,朱菊花气得嘴唇直哆嗦:“你……”
“我什么我?你在自己家都没地位,在我这嘛,就更没地位了!再说!再说我就再加!你再说一句我就让你们加到三百斤大米信不信!到时候你婆婆又该骂你了。”
她此刻叉腰好不得意。
朱菊花再度吃了个闷屁。
看了看冷老太那冻死人的脸,不敢再言语。
唯恐自己再多说半句真的惹得婆婆不高兴,又给自己没脸。
而冷老太此刻压根没心思管蠢儿媳,也根本没把王招娣的话放在心上——拜托,她根本就不想冷艳带傅瑶分家好么!所以压根就不会考虑赎身的事啊!别说要两百斤,就算要两千斤也不关自己的事!反正没关系嘛!
她此刻想的,只是怎么让冷艳回心转意。
然而,她不在乎王招娣,冷艳在乎。
她可是真的下定决心这次要带自家皇后娘娘脱离苦海的。虽然没有傅瑶的敏锐情商,她也大约清楚:想名正言顺救走傅瑶,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难得这次所有生产队都欠自己的天大的情分,又都济济一堂听自己谈条件。
两个异性的七岁小女孩另立门户过日子,本来就是很不正常的事。过了这非常之时,再提,只怕是不能了。
所以,她硬起头皮,问王招娣:“这个数量未免太多了。”
王招娣闻言,看向傅瑶,嗤笑:“听到没有?死丫头,在人家眼里,你也不值多少呢。”
她原本就没想着冷艳真的能给出那么多粮食,只是借机打击一下冷家人。顺便再奚落一顿傅瑶那个小贱蹄子。
当然,如果冷艳能说服冷老太,让冷家倾全家之力帮忙凑来这两百斤白米换人,她还是很乐意的 。
——尽管,在这个饥荒年代,即便是县里的厂长,也是没有余粮的。所以,凑两百斤大米什么的,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然而,听她这么一说,冷艳突然就没有犹豫了:“好,我答应你。还有,我再多加你两百斤大米。不准再说傅瑶不值多少,她值很多,很多。”
她说这话时依然面瘫,眼里却有决绝的神采。
一旁的傅瑶欲哭无泪:喂,拜托,稍微控制一下情绪好吗?本宫知道你很忠心,但……不要冲动啊喂!那可是大米!大米啊喂!
在这饥荒年代,大米可是能救命的啊。
更何况,那玩意多难搞啊,就算是冷家,也许久没见过米粒了。
她生无可恋地望向冷艳。
也没使眼色,因为此刻使眼色反正也来不及了。
冷艳动了动眼神,也没说什么。
反正她情商不高,也读不透傅瑶眼里所有的内容。只猜测着傅瑶大约想快点脱离那魔爪,所以毫不迟疑再问:“所以,我给你打个欠条,明年把粮食给你,我可以带傅瑶分家了么?”
她这话,问的只是王招娣。
也就是说,已经默认各个队长已经同意见证她另立门户了。
而众队长,先是一愣,继而低头默认。
事到如今,好像也没什么好多说的。
毕竟,那是人家家务事。自己作为外人,管多了也是讨人嫌,甚至里外不是人。
不管是冷家的厂长儿子,还是冷艳的天生神力,都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甚至,傅家老爷子虽然过世,但后人的三分薄面,也不能不给。别的不说,那傅老爷子生前门生故交遍天下,有的只怕已经成为中央级别了,若是哪天来过问一下,自己这些得罪傅家的人,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既然如此,一笔糊涂账,自己就不掺和好了。等他们自己谈妥了,再做个见证就行,咳咳。
再说,王招娣如今这样子大家也见了,确实够无耻。
大家在心里再默默对比她平时对女儿的非打即骂,也是叹息:如果冷艳那孩子能带着傅瑶那孩子出来单过,也算做了一桩好事。
大家都是农村人,多少还有些迷信思想,总笃信做好事会有好报的。
所以,如果冷艳真能谈妥,他们做个见证,也不是不可以。
再说,只要做个见证就算还了收粮的恩情,可比还粮食合算多了。
大家这么一想,主意也正了、背脊也直了:对,就是这样的!这是一桩好事,应该促成的!
王招娣却是不干:“呸,谁认你的白条?要想带人走可以,先把粮食拿来!”
“我既然打欠条就不会欠你们,明年一定还。”冷艳的声音不自觉更冷了些,貌似还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她说的话。
她是武林第一人,在江湖上没人敢怀疑。
或者说,敢怀疑她的,早就已经死光了。
而除了江湖中人,她平时也基本不用说话。即便是对傅瑶,也只是单纯接受命令而已。而且,每次傅瑶布置命令,也是对她极为信任的。
她,已经很多年没被质疑过了。
“哈,你说一定还就一定还?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以为你是谁?”王招娣再度刷新冷艳的忍耐底线,丝毫不知死期将至。
在场诸人,齐齐一哆嗦——突然,一阵刺骨的寒冷呢。
这寒冷,怎么说呢,不像是风,倒像是直沁入骨的冰锥,往骨髓上扎。
那感觉,简直冷得让在场所有人都站不住啊!
傅瑶轻咳一声。
望向了冷艳。
你可别在此时释放杀气啊,这大秋天的。
冷艳这才敛了敛眸。
众人顿觉身上一松,不再冰凉。
啥意思?
所有人互望一眼:刚才是错觉么?
看四周人同样的眼神,似乎不是啊。那是什么?突如其来的寒流?好,现在的天气,越来越古怪了。上天简直是猜不透啊。
就在所有人把那股冰冷的杀意都归咎于老天的时候,冷艳再次开口了:“你知道我能赚很多。”
这句话有两层含义:一来,自己在本生产队可以挣工分,二来,自己也可以帮别的生产队,赚取额外工分呢。
但,王招娣撇嘴。
帮别的生产队收粮这种事,又不是每次都能碰上。
所以,她还是信到手的东西。
“不行,你什么时候把两百斤,哦不,四百斤大米交到我手上,我再放傅瑶跟你走。”
这完全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冷艳眯眼。
傅瑶赶紧咳嗽。
“……”冷艳只得又收敛回了杀气。
事情到这里,已成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