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茹补齐了小仓库的屯布,针线房便开始筹备赶制秋衣。府里仆役众多,针线房连轴转地忙了半个月,终于赶在中秋月圆之前将秋衣备足。
中秋当日,林长庚给府里的仆役发了红利,顺便让各房、各处的人将秋衣一并领回。
捧着新制的衣裳,丫鬟小厮们不禁千恩万谢:“柳姨娘仁厚,这衣裳的料子摸起来都比以往厚一些!”
“布料好,价钱指定高!做衣裳的银子府里都有定数,这恐怕是柳姨娘自掏腰包描补上的吧?”
“咱们老爷果然是既有眼光又有福气,柳姨娘分管府中的针线房,可算是个大大的贤内助!咱们这些奴婢以后也能跟着沾光!”
……
众人的吹捧让柳姨娘有些飘飘然,就连林长庚的脸上也十分有光:“茹儿,买料子的钱够吗?你自己往里面贴了多少?”
柳茹一脸慈祥地抱着孕肚,娇羞笑道:“这是婢妾的本分!因婢妾之过,毁了府里的屯布,婢妾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若再不妥善完成老爷交付的差事,岂不是辜负了老爷的信任?”
林长庚深觉她懂事又乖巧,忍不住“哈哈”一笑,当即下令重赏。
柳茹得了赏赐,前些日子的阴霾就一扫而光,连走路的姿势也越发昂首挺胸了。
秋风一天一天凉了,枝头的菊花也都竞相开放。这一日,天气晴好,冷白的伤也总算“养好”,林慕果就带着四个丫鬟逛园子赏菊,倒是玩的不亦乐乎。
“小姐,听说府里采买了两盆绿菊,品种稀有,风格独特,就摆在那边的凉亭里,咱们不如去看看?”
林慕果心中也对这两盆绿菊十分好奇,闻言便点了头,四个丫鬟就簇拥着她热热闹闹地往凉亭而去。
不曾想,这凉亭已经被人霸占了。
林慕果见到一脸嚣张跋扈的柳茹,大好的心情瞬间就被摧毁了,她在亭外止步,正要掉头回去,柳茹却将她叫住。
“大小姐,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坐坐?可是觉得婢妾身份低微,不配与您同席么?”
林慕果轻轻一笑,勾唇道:“姨娘多虑了,我信步至此,本想来赏菊的,可突然就没有了兴致,这就不叨扰了!”
柳茹稳稳坐在凉亭里,四五个丫鬟随侍一旁,端茶的、捧着干果的、拿着帕子的……各司其职。她涂着大红丹寇的手指头在孕肚上轻轻抚了几下,那副做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主母!只听她身旁一个穿粉色对襟的小丫鬟道:“说起这绿菊,大小姐可是沾了咱们姨娘的光了呢!这是老爷为了让姨娘排解心情,才特意命人采买回来的,只怕整个京城也没有几盆呢!”
林慕果瞧着这个丫头陌生,飞云赶忙上前低声道:“小姐,这丫鬟就是春分。”林慕果不动声色的将那个小丫鬟打量一遍,冷哼道:“如此,还要谢谢姨娘了!”
柳茹从小丫鬟手里接过香茶,优雅地抿了一口,一派雍容大方的模样:“大小姐不必客气。不过是两盆花草罢了,大小姐若是喜欢,只管搬去饮绿轩,老爷那里,我自会替你说项!”
林慕果看到她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没来由一阵恶心,她眼光倏地转冷,慢悠悠划到柳姨娘肚子上:“柳姨娘这胎……有四个多月了吧?”
柳茹心中一紧,手中的茶杯都颤了一下。她总觉得林慕果眼神可怖,话里似乎也大有深意,莫非……她知道自己的秘密?
柳茹不自觉挺起背:“不知大小姐……有何见教?”
林慕果清冷一笑:“姨娘是父亲跟前的红人,更是他老人家心尖尖上的人物,我哪敢有什么见教?只是觉得柳姨娘怀胎不易,所幸,再有五个月就能诞下麟儿,也不必再受孕苦,心中为你高兴呢!”
柳茹可看不出她有半分高兴的模样:“那就承大小姐吉言了!”
林慕果淡淡点头,也不再废话,转身就走了。直到走出好远,静柳才暗啐一口骂道:“什么东西!”
林慕果脸色不善,飞云就赶忙拉了拉静柳,低声道:“好了,你少说两句!”
冷白也忍不住道:“小姐,要不要奴婢去……教训教训她?”
林慕果深深吸一口气,摇头道:“不用管她,放心吧,自有人会帮咱们出气的,咱们只需冷眼旁观,看她能嚣张到几时!”
柳茹的气焰果然没有持续很久。随着新制的秋衣下水浆洗,府里的丫鬟们就开始对她骂声一片。
原来,丫鬟们把新衣服下水之后,衣服的表面就起了一层白浆,甚至连洗衣服的水都搅的像是浆糊一样。
这还不算,丫鬟们把衣服洗好晾干,却发现原本厚实的布料变的又薄又脆,轻轻用手一拉,就能把衣服撕得稀碎。
最开始,大家还都以为是个别现象,可是随着下人的衣服纷纷入水,几乎所有的布料都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一时之间,大家议论纷纷,骂声不断:“原来还以为是捡了便宜,谁想到竟然是绣花枕头!这么不经用!”
“那这种布料做衣服岂不是坑人吗?这秋风越来越冷,天也越来越凉,这是想让咱们光着身子过冬啊!”
后来,群情越来越激愤,大家虽然没有指着鼻子骂柳姨娘中饱私囊,但是话里话外都暗指她吃了回扣,故意用下等布料蒙人!
慢慢的,就连林长庚的信心也有些动摇。他命人请来资历深厚的布店老板,人家略略一看,立刻就认出这种布料是“挂过浆”。
所谓挂浆,就是在布料表面涂上一层淀粉浆料,这样一来,即使是最低等的布料,摸起来也十分厚实。只是挂过浆的布料有一个致命缺点就是不能下水,一旦水洗,表面的淀粉浆料便会溶解,布料也会被打回原形。
柳茹直到此时才恍然大悟:自己是上当受骗了!为了表明自己没有与卖布的货商同流合污、中饱私囊,柳茹极力请求林长庚报案,并向顺天府的差官主动交代了布商的住址。
顺天府的衙役按照柳茹提供的线索一路排查,终于找到布商的藏身之处,可惜为时已晚,那里早就人去楼空。
林长庚大为恼火,甚至怀疑这是柳茹设下的脱身之计。君柳阁又陷入一片愁云惨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