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十,一场瓢泼大雨不期而至。豆大的雨滴砸在窗棱上,林慕果站在窗前,看着院中的小丫鬟慌慌张张将衣物收起。只是风雨太过猛烈,刚刚冲入雨帘,便已是浑身湿透。
大雨下到晚上,依然没有停歇的意思,庭院里低洼地方已经是一片水泽。飞云给取来披风给林慕果系上,温声劝道:“小姐,天凉了,不要在窗口站着,奴婢扶您去休息吧。”
林慕果看着窗外的雨帘,轻轻点了点头,刚要转身,静柳却急匆匆跑了进来。她趴在林慕果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林慕果的脸色立刻就阴沉下来。
“静柳,你过去看一看。林吟乐刚刚受了柳姨娘的气,胡嬷嬷就算有什么动作,也不会是冲着咱们来的,咱们这一局只需作壁上观!”
静柳答应一声就飞身出门,林慕果见外头风大雨疾,赶忙让飞云煮好姜汤,烧好热水,以防静柳受凉。
大约过了一刻钟,静柳就浑身湿漉漉地跑了回来。林慕果先让她洗了热水澡,换了干衣服,然后才把她叫到跟前。
飞云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姜汤,静柳只咧着嘴喝了一大口,就忍不住道:“小姐,奴婢查清楚了。胡嬷嬷冒雨去了针线房的小仓库,您猜她去做什么?”
静柳双眼亮晶晶的盯着林慕果,飞云忍不住轻轻在她肩上拍了一下:“在小姐面前逞什么机巧?快快回禀!”
林慕果略略一想,却忍不住挑眉道:“总不会是……上房揭瓦吧?”
静柳高兴地拍着手叫好:“您猜得真准,就是上房揭瓦!奴婢偷偷潜进小仓库看了看,发现有一小片地方正‘噗噗嗒嗒’往下渗水。漏雨的位置很隐秘,水量也很小,若不仔细观察,恐怕根本发现不了!”
林慕果探着头道:“你没多管闲事吧?”
静柳的头摇得像是拨浪鼓:“您交代过咱们要作壁上观的,奴婢可不敢轻易插手!”
林慕果伸手在她下巴上轻轻一拍,赞许道:“好丫头,做得不错,回去好好睡一觉,可不要感冒!”
静柳得了表扬,笑的见牙不见眼:“您忘了,今儿晚上该奴婢值夜了!”
林慕果摇头道:“你今天到底受了些风寒,回去好好休息,今晚就先让月宾替你!”
静柳道了谢,就赶忙随着飞云退了下去,只留下月宾伺候林慕果更衣上床。
忽然,耳听得“噗嗒”一声轻响,西窗忽然被风吹开,密密的雨丝便如同细针一样飘进来。
月宾赶忙跑上前去将窗户关上,可是当她看到窗上的插销时,神经顿时紧绷了起来:“小姐,您快来看!”
林慕果眉头轻蹙,赶忙上前,只见红木插销上有几道浅浅的刀痕,月宾指着那刀痕,沉声道:“有人偷偷潜进来过!”
鬼使神差的,林慕果就想到了苏容琛!那个只会溜门撬锁的小人,还敢称得上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君子?啊呸!简直侮辱了这个词!
月宾见林慕果两颊发红,忍不住奇怪道:“小姐,您脸红什么?”
林慕果尴尬摆手:“没,没什么……”她转过头去走回床边,若无其事道:“这许是谁不小心留下的,并不能证明有人偷偷进来过,算了,不必烦恼了!”
不必烦恼?月宾猛然觉得:小姐今天怎么有些奇怪?
面对月宾质疑的眼神,林慕果也有些撑不住,心里只把苏容琛从头到尾骂一个狗血淋头: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么可能落到如此做贼心虚的尴尬境地!这人真是讨厌至极!
“月宾,回头找人将这窗户销死,无论以前有没有人进来过,以后杜绝了也就是了!”
林慕果的话乍一听颇觉有理,可是细细一想,怎么都觉得是一种既往不咎的态度,这么说来,当真是有人进来过?而且小姐应该是知道的!可是这人是谁?偷偷潜进小姐的闺房是何目的?
月宾暗暗叹一口气:小姐都说了既往不咎,那就随他去吧!
饮绿轩里灯火暗下来,林慕果却久久不能入睡。西窗再一次被冷风吹开,林慕果不想打扰月宾,兀自光着脚下床,只是她的手指碰上插销上刀痕的那一刻,脑海里忽然闪出苏容琛那张冷毅的脸。
林慕果心中厌烦,“啪”一声将窗户拉上,地板上彻骨的寒凉自脚心传来,她只好踮着脚尖蹦蹦跳跳的回到床上。
她蜷膝坐在床边,拿着帕子去擦脚底的灰尘,可是在帕子碰到肌肤的那一刻,她又忽然想起双脚被某人抱起的感觉。
犹记得,七夕那晚月光皎洁,一个身份极尽尊荣的王爷,疼惜地将她的双脚抱在怀里,眼神专注,仿佛是在擦拭一块绝世美玉。
想着想着,林慕果就笑起来,可是笑着笑着,面容却又冷下来。
苏容琛这个人,时而体贴入微,让人感动;时而又蛮横无理,让人恨不能一口咬死,真真不愧是个邪神!
林慕果烦躁的将手中的帕子丢开,她直直往后一趟,拉过被子将头蒙上。可是一闭眼,脑子里尽是苏容琛的音容笑貌,挥之不散。
这一夜,林慕果又没有睡好。
那场大雨下了一天一夜,雨过之后,天气又热起来。热浪滚滚来袭,树上的鸣蝉“吱吱——”叫个不休,连带着人心也烦躁起来。
静柳已经连续五针扎错地方,看着那只被她绣得面目全非的蝴蝶,飞云忍不住打趣道:“你啊,就是平日里绣活做的太少,才养成这般心浮气躁的毛病!”
静柳气得将手中的绣架一扔,撅着嘴道:“飞云姐姐就会笑话我!”
林慕果只好摇头道:“静柳苦心,她做这么长时间的绣活也不抱怨,已是难能可贵!咱们就不必苛求了!”
静柳嘻嘻一笑,扬着眉毛得意道:“还是小姐心疼我。”
飞云看着她那副天真模样,也忍不住笑道:“是是是,小姐最疼的就是你!”她也放下手中的绣活,转身对林慕果道:“小姐,咱们午后做的酸梅汤还用冰镇着,不如奴婢给您盛一碗来,您做了一下午的绣活,想必也累了!”
林慕果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脖子道:“也好,那就多取一些来,咱们都好好歇一歇,累的眼睛都发酸了!”
静柳连忙拍着手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