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玖嫦与林吟乐不同,她自小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摸爬滚打,见得多、想的也多。皇上宠爱她们母女不假,但是这样的宠爱十分有限,甚至脆弱!一旦危及到自身的权威,就会立刻支离破碎。
林吟乐一听到不能报仇,立刻就哭起来:“那该怎么办?女儿几时受过这样的气?”
燕玖嫦见她哭得可怜,赶忙将她揽在怀里:“我的心肝不哭,你放心,咱们暂且忍她,等你的伤彻底好了,咱们再慢慢筹谋!”
林吟乐虽然恨不能现在就一刀将林慕果砍了,可是母亲说得对,她们不能轻举妄动,她也只好含着泪点头。
燕玖嫦轻抚着她的背,眼神却狠辣凌厉:“我儿放心,林家还轮不到她一个外姓的野种撒野,来日方长,你且等着看吧!”
燕玖嫦母子如何谋划的,林慕果一概不知。自从那日之后,她便谨守院门,安分地呆在饮绿轩整日喝茶、看书,日子倒也快活。
过了几日,林吟乐的身体渐渐好转,林慕果还专程去清歌馆看了她一回。在那里,她还见到了数日不曾露面的林吟书。
林吟书办砸了差事,害得林吟乐遭罪,吓得她好几日都称病不敢出门。好在燕玖嫦似乎并没有拿她问罪的意思,于是躲了几日之后,她终于还是颤颤巍巍来了清歌馆。
林慕果看着越发殷勤周到的林吟书,嘴角慢慢扯个冷笑,并不多言。姐妹三人因着那条毒蛇的关系,连最后一层窗户纸也捅破了。虽然忌惮着林慕果的身份没有大打出手,但是话里话外都不中听。
林慕果看着她们气急败坏的样子,却也并不生气,将礼物随手一放,说了几句虚伪的“祝你健康”之类的话,就扬长而去了。
林慕果去清歌馆之前,府上的人就叫了月宾去领份例,可是直到午饭时分,却还不见她回转,林慕果不由就有些不安。
林家虎狼环伺,月宾虽然有些功夫傍身,但是难保不会中了别人的圈套!
林慕果带人出去寻找,走到梧桐苑附近时,猛然看见甬道上跪了一个素色衣衫的丫头,不是月宾,还是哪个?
梧桐苑是林吟书的居所,站在月宾身边监刑的丫鬟分明就是林吟书跟前的流翠。这场惩戒背后的始作俑者是何人根本不用多想!
林慕果重重“哼”了一声,抬腿就走了过去。流翠不敢拿大,赶忙屈膝见礼,只是声音中透漏些不恭敬的味道。
林慕果看也不看她一眼,一把就将月宾搀起来。流翠眉头一皱,气道:“大小姐,这贱婢坏了府里的规矩,三小姐让她在这日头底下跪足三个时辰,这时间……还未到呢!”
林慕果一扬眉毛:“你倒是说说她坏了什么规矩?”
流翠轻笑道:“二小姐尚在病中,这贱婢穿的如此素净,分明就是心存诅咒!三小姐也是为了二小姐的健康,才略施薄惩的!”
“哦?原来是这样!”林慕果脸色忽然大变,一个巴掌就甩了上去:“好大的狗胆!二妹妹尚在病中,你笑得这么灿烂,是存心给二妹妹添堵吗?”
流翠被林慕果一个巴掌打懵了,反应过来之后,赶忙就跪倒在地:“奴婢没有,奴婢没有!大小姐莫要冤枉奴婢啊!”
林慕果冷冷一哼:“冤枉?在本小姐面前你有资格提这两个字吗?如此不懂规矩,竟然还敢大言不惭地教别人守规矩?三妹妹平日就是这样调教你的?”
流翠的嚣张气焰早就被打压的渣都不剩!本以为抓到月宾的把柄,可以让林慕果现眼,没想到在人家两句话就将黑白颠倒!
林慕果不再看瑟瑟发抖的流翠,拉着月宾的手轻声道:“你没有事吧?”
月宾有些不习惯,低着头很快就将手缩了回去:“没,我没事!”
忽然,林慕果眼中寒光一闪,手掌轻放在月宾脸上,抚着那五个鲜红的指印气恼道:“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还用得着问么?月宾脑袋垂得更低,闷闷地不说话。
林慕果回头扫一眼跪在地上的流翠,下巴一扬,轻蔑道:“月宾,流翠行为不端,给病中的二小姐添堵,你去替二小姐教训教训她!”
这是让自己报复?
月宾迅速抬头看了一眼林慕果,又看了一眼流翠,迟疑着没有动。
林慕果道:“月宾,还不去?”月宾心领神会,一抬手,只听“啪”的一声打过去,她身上带着功夫,一巴掌就见了血丝。
林慕果看着缩成一团的流翠,居高临下道:“回去告诉你们三小姐,她下次再敢动我的人,我就卸掉她一条胳膊!”
流翠看着满脸狠厉的林慕果,只觉得一阵一阵的胆寒,她一边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一边使劲地点头。
林慕果带着月宾回了饮绿轩,她将众人挥散,独独将月宾留在跟前。
林慕果从小匣子里抽出一张字据递过去:“月宾,你走吧!离开林家,找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月宾一怔,似是没有听懂她的意思,待看清了林慕果手里拿着的是自己的卖身契,才恍然明白自己没有听错。
月宾跪下去,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清:“小姐,月宾不走。你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走!”
林慕果定定看着她,半晌,她似乎打定了主意,就沉声道:“月宾,你还想报仇吗?”
月宾惊恐地抬头:“你怎么知道?”不错,她确实背负血海深仇,可是她从未对别人说过。
林慕果眼眸很平静:“你只管告诉我想不想。”
怎能不想?虽然过去了许多年,但是那满天的血腥味似乎始终都萦绕在鼻端,挥之不去。那些,都是她亲人的血。
月宾重重点头。
林慕果了然地点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将你买回来吗?林家是龙潭虎穴,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我知道你前半生过得艰难不易,我希望你后半生平安顺遂,我本不该买你回来的,我应该悄悄给你一笔钱,让你葬了义父,过上平凡人的生活,可是我没有。”
林慕果慢慢站起来,眼中似乎也渡了一层水雾:“因为我知道你放不下心里的仇恨!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统统都是狗屁,没有刻骨的恨,就不要劝别人放下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