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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万仙宗这样的大派,收徒下限也只到三灵根,而且三灵根的人通常也只能当外门弟子。
灵根当然没有贵贱强弱,单灵根修士也未必人人都能成才,但灵根越少修士资质越好——这一点却没人能否认。
——全灵根是什么概念?
一个人身上有十数种灵根,那他的灵力就有十多种属性,他释放的灵诀,威力会被大幅削弱,不及单灵根的十几分之一。
如果韩曜是全灵根,他怎么可能在外门大比中脱颖而出?!
苏旭真的被这件事惊到了。
她入门几十年,外门大比十年一届,她也曾看过几场比试,因为参赛者都是练气期弟子,别说大部分人都没有法器,就算是有,练气境也无法御剑、使不了剑诀,还是只能凭借自然系灵诀一较高下。
她没看过韩曜的比试,但这人竟然能获胜几十场,必然不是侥幸,而且那些比试都有长老们观看,想弄虚作假也不可能。
再者,他去年才入门,修炼时间满打满算也只有大半年,却能打败那些已经入门几年的三灵根弟子。
还有,如果他是全灵根,他是怎么在第二次测试中搞出三灵根的结果?
苏旭想着想着只觉头大如斗。
其实秦海也只是在旁边围观了那次测试,但他对韩曜满心恶意,所以认定了这家伙搞鬼,哪怕韩曜后来赢了那些比试,他也依然坚信韩曜有问题。
昨夜秦海曾经说过“苏旭将那个魔物带入桃源峰,出事也脱不了干系”。
魔物?
从没有人用魔物形容魔修,哪怕魔修再怎么丑陋狰狞,那也不是他们本来的样子。
——唯有魔族或是魔族后裔才能被称为魔物。
苏旭忽然想起慕容遥的师弟师妹们提及韩曜的家人都死在魔修手下,他们提到他的母亲和舅舅,却不提父亲。
他的情况难道与自己相似?
秦萧说完这件事就准备离去了,显然不想在万仙宗这地方多待一时半刻。
“来日仙君若法驾凌云城,秦某必然扫榻相迎。”
男人轻叹一声,俊朗眉目中透着几分萧索。
他身侧垂落的广袖无风自动,手背上蔓延的冰白色的剑纹倏然亮起。
丝丝缕缕的霜白光雾在空中浮现,雾中露出那把狭长纤细的刺剑,剑身上缠绕着冰雾,空中盘旋起泠泠霜花,寒气四溢。
他显然也不准备和其他人打招呼告辞了。
“……”
这一刻,苏旭真的很想要告诉他真相。
她对秦海没有半点好感,然而至少秦海的死已经了结,他父亲应该知道杀子仇人已死,也放下这桩心事。
可是,她真的不能解释自己为什么能杀掉魔修。
而且她自己都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难道要说“我素未谋面的母亲可能是个很厉害的大妖,所以我修行一日千里,灵力多的用不完,每天躺着睡觉都能变强,虽然他们都说那魔修很强,但那是因为他们太菜了,我随便一个火系灵诀能把山都烧成平地,何况一个垃圾魔修呢。”
这也太离谱了吧。
苏旭内心纠结不已,最终还是咬牙吞下了真相,“我……只要我见到那魔修,必然留下他的性命,为秦海师侄和王长老报仇。”
秦萧很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既不表示感慨感谢也不表示你实力不够别去送死。
他什么都没说。
砭骨寒风掠过竹海碧波,一道霜白色的剑芒冲天而起,很快没入远方的天穹中消失不见。
苏旭:“……”
现在看来,之前那什么认识自己父亲的说辞,确实是胡扯的没错。
她其实并不喜欢别人拿父亲来说事,不过这种情况也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秦萧刚才那什么欢迎她去凌云城做客的话,给了她一点灵感。
韩曜的老家就是凌云城红叶镇,自己完全可以去一趟,说不定就能找到些线索。
她先回到静心殿门口,这里的人散了大半。
那些长老们告诫了几句,让大家不得将此事外传,说完也很快离去了。
几个桃源峰的弟子围着韩曜,似乎相谈甚欢。
——主要是那些少年少女在叽叽喳喳说话,韩曜倒是很认真地听着,关于他的大师姐和其他几位师兄师姐感情多么深厚,一直说到最后两位。
“当年何师叔和陆师叔入门的时候年纪还小,玉雪可爱的一团,声音也软软的,苏师叔抱着他们,我还见过陆师叔骑在苏师叔的脖子上……”
“是啊,苏师叔手把手教他们写字练剑……”
几个年轻人说着说着神情有些黯然。
旁边有两个玉女峰弟子听到了,其中一人冷哼道:“那两个叛徒心狠手辣,残害同门,人人得而诛之!苏师叔才是好手段,竟养了两只白眼狼!也不知来日会否反咬她一口!”
两人满脸嫌恶地走了。
有个桃源峰弟子想争辩,被师兄拉住,“嘘,宗主都开了口,哪轮得到我们妄议。”
韩曜哪还不知道他们说的就是自己的七师兄和八师兄,早些年因为残杀同门被万仙宗除名,甚至仙宗弟子都被要求但凡有能力者,对那两人见之即杀。
“……师尊说我行九。”
他低声说道,“兴许在他心里,他们依然是他的弟子。”
旁边的桃源峰弟子顿时目露欣慰,只是如今身在斩龙峰,他们也不敢再多说了。
苏旭在一边听着心情很复杂。
韩曜这家伙,前些日子还一副不通人情世故的模样,如今倒好,几句话的工夫得尽了这些人的好感——要知道虽说是晚辈,这些桃源峰弟子的年纪比自己也小不了多少。
如果他真是个魔族,那还就麻烦了。
“看,苏师叔来啦。”
众人顿时回头。
“我就说苏师叔不会撇下你吧,韩师叔。”
一个桃源峰弟子说道,旁边的人都笑了起来。
“多谢各位师侄照拂我师弟。”
苏旭微笑道,“各位可以回去啦。”
“那我们先走一步了,两位师叔。”
他们纷纷祭出飞剑或是其他法宝,空中闪烁起数道祥瑞霞光,很快腾空而起,飞向远方的桃源峰。
苏旭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随手拉住韩曜,一言不发地发动了法诀。
两人回到了桃源峰的山道上。
四下里寂静无人,灰白的台阶层层延展,一路蔓延至雾气缭绕的峰顶,两侧是绵延不绝的桃花,红白重瓣若霞光似白雪,映着远方山峦的剪影,美得宛如画卷。
“……”
韩曜非常煞风景地问道,“他们说你教何昔和陆晚练剑?你不是道修吗?”
苏旭顿时皱眉,“他们的名字也是你叫的?”
“我都喊过你名字多少次了。”
少年无所谓地道,“怎么他们就叫不得?”
苏旭冷笑,“方才那位平易近人的‘韩师叔’可不是这么说话的。”
“谁让素日里温柔耐心的‘苏师叔’总喜欢向我发难呢?”
韩曜针锋相对地道,“你整日里装成那副样子不累吗?静心殿当中才是真正的你吧。”
苏旭心道你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家伙,伪装成三灵根混进宗门,还有脸说我。
“你在静心殿里又如何?平日从不见你动怒,怎么被人问了几句话就火了?这会儿对我也是如此,真不知道你这些喜怒究竟何时是真何时是假,亦或是时时刻刻都在装。”
韩曜:“……”
他似乎有些心累,忽然泄了气一般。
少年微微低头,浓黑长睫垂落,掩映着眸中明灭的光,“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和你吵起来了呢,去静心殿之前还好好的。”
苏旭却再也不想相信他了。
魔族的事暂且不提,这家伙在那些桃源峰弟子面前表现得已经颇为油滑,博得好感的同时还套去了不少话,此时又摆出这么一副样子,也不知道要恶心谁。
她眼神一转,心想若是笑着和好太过虚假,旋即摆出勉强一副居高临下的原谅姿态。
“同门前辈,不能随意直呼其名,若是让人以为师尊教导无方,你可担得起吗?下次不要这样了。”
苏旭说完就想走人,冷不防又被身后的少年叫住了。
山间再次落下蒙蒙细雨,桃林笼罩在一片灰白的雨幕中。
四处泛着朦胧薄雾,恍恍惚惚看不真切。
韩曜一时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后者伫立在石阶上,在这黯淡连绵的阴雨中,也美得昳丽生辉。
等了片刻,她似乎有些不耐烦了,“还有什么事?”
少女微微侧过头,浓黑的长发中斜插着金镶玉步摇,蝶翅颤颤翩飞,雨滴淌过纤细的银丝流苏垂饰,落在略显单薄的肩头,打湿了丹纹金袖的轻薄纱衣,雪臂若隐若现。
——她竟然没用灵力弹开雨水。
韩曜忽然意识到,昨日对方没有淋雨,或许是因为,那场雨并非天降,而是自己召唤出来的。
“静心殿里,我确实很不高兴,不是装出来的。”
他捕捉到她疑惑的目光,眼里忽然多了几分笑意。
“你有时候对我态度不好,或是特别不耐烦,我都不觉得那算什么,因为你——你和他们不同,你生气的模样都特别有趣。”
苏旭愕然抬头。
少年聚精会神地看着她,目光专注又炽热。
他的眼眸幽黑深邃,瞳孔深处仿佛又烧起了奇异的魔焰,带着灼亮惊人的摧毁和征服欲,像是在凝视猎物的野兽。
苏旭:“……”
这场雨不太对劲。
她伫立在桃林中放出了神识。
天地间回荡着淅淅沥沥的落雨声,神识不断向外扩散,如同浪潮般覆盖了整个峰顶,雨中娇艳欲滴的桃花,纵横交错的石径,凉亭中谈天的弟子们。
神识笼罩的范围瞬息间就扩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所感知的事物越来越多。
这力量悄无声息地游走,在雨幕中穿行飞翔,如同一阵微风,将所过之处点点滴滴每个细节,都悉数反馈回苏旭脑海中。
没有任何人感到异常。
直到那个伫立在山崖边缘的少年,若有所觉地转过身来。
他的黑发被雨水打湿,细碎雨珠在长睫上摇摇欲坠,幽黑的眼眸却似是被什么倏然点亮。
“苏旭?”
那双眼睛黑得深不见底,像是能将人搅碎的漩涡。
“……”
他们明明相隔千米之遥,苏旭却觉得对方的视线直直看进自己的心里。
虽然说她并未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但是其他的筑基境弟子都感觉不到分毫,他竟然能第一时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甚至能分辨出是谁。
苏旭都没法想象他是怎么做到的。
她说不清这一刻的感觉,嫉妒,愤怒,迷惑,茫然——
难道,那些所谓令人讨厌的气息都只是表面原因,真相不过是她气量狭小?
所以她才想要找出证据,证明韩曜是个魔修?
她一向爱护照顾师弟师妹们,悉心教他们法术,为他们解惑,只因为心里清楚他们纵然聪明也比不过自己,如今遇到一个比自己更加有天赋的人,心中就危机横生妒意迭起?还将此归为对方并非人族又身怀邪恶力量?
真是这样吗?
我当真是这样的人?
苏旭迷惑地收回了神识,望着自己的双手出神。
“你怎么了?”
半晌,身后传来少年透着清朗的嗓音,不及成年男子的低沉有力,却也颇为好听。
苏旭默不作声地转过身。
韩曜站在丈许开外的石径上,他换了簇新的衣服,玄色外袍修身剪裁,衣摆碧桃盛霞,越发显得身姿笔挺。
树上枝桠横生,缭乱桃花半掩着少年英俊的面容,他额前垂落的发丝又沾了雨水,莫名多了几分忧郁气质。
苏旭早就感知到他朝着自己这边靠近。
只是,她先前都收了神识,这小子竟然还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九师弟。”
少女垂下视线,语调生疏却也不失礼,“我以为你在修行。”
“是,”韩曜点了点头,“师尊教了我唤雨之术。”
苏旭:“……这雨是你的手笔?”
少年反问道:“你看出来了?”
这就是承认了。
苏旭不是水灵根,所以没学过也不可能学会水系灵诀,不过,唤雨控雨这类的法术,绝非是练气期修士能够掌握的,甚至寻常的筑基境弟子,也未必能使得如此完美。
“师弟的唤雨之术十分完美。”
她不由夸赞了一句。
一个灵诀使得好不好,并不会因为自己是否讨厌施术的人而改变。
韩曜看上去却有些迷惑,“可是你依然发现了,那就说明这灵诀我用得还不够好。”
苏旭:“……唤雨是否成功,标准并非被发觉真假,而是水量是否均匀、是否能长久持续降雨,难道师尊没告诉过你吗?”
今日天色恰好有些昏沉,整个桃源峰都笼罩在蒙蒙细雨中,其他几峰的人必然能发现端倪,因为他们那边没有雨水,不过他们也会理所当然认为这是有人在练习法术。
只是,他们绝对想不到施术人还是初学者罢了。
“师尊教了我许多灵诀,却很少讲解,闲暇时还见了另外几位师兄师姐,除了三师姐不在宗门,其他人我都见过了。”
韩曜停了停又道,“方才,师尊说他身上的伤又犯了,就要先去休息了。”
苏旭早猜到会是这样,闻言也没有生气。
谢无涯收徒是因为邽山君的信物,然而,这位师弟如此天才,传音诀看一眼就能学会,其他的同等法术恐怕也差不多,没有哪个老师会不喜欢他。
说实话,魔门要派奸细进入万仙宗,也不该找个这么惹眼的家伙。
一个三灵根天赋优秀至此,怎能不惹人怀疑?
师尊既然教他教得开心……也好。
“你可还记得他们说的惊鸿山一战?”
苏旭看对方点头,这才继续道:“师尊不仅伤在离火王手下,而且伤得极重,险些陨落,他们却只大肆宣扬师尊如何全身而退,要扬我宗门威名,告诉世人,仙宗不止有凌霄仙尊——致使后面的许多年里,师尊多次被人请出山,和大妖甚至妖王再度交手,大概是因为这个,他的伤势一直不曾痊愈。”
韩曜沉默片刻,“怎会这样?”
苏旭知道他并不真的需要自己回答,也就没有说话。
峰顶的桃林笼罩在薄雾中,天地间倾泻的雨丝织成细细密密的水帘,模糊了少年沉思的面容。
半晌,他慢慢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这里果然和我想象的不同。”
苏旭倒是隐约猜到他想说什么,“你也说了,那是想象。”
“这里的许多人,并非我印象中修士应有的模样。”
韩曜似乎已经习惯她的拆台,不以为意地继续道,“我在执事堂时,观身边有些人的言行举止,我就在想,他们当真是修士么,为何——”
“为何如此趋炎附势,向诸如秦海之流谄媚讨好,盼望着能得点好处,自己埋头修炼不行吗?”
苏旭接上了他的话,不待对方继续发问就道:“其实并非每个有灵根的人埋头修炼就能出成果,而且,无论在哪里,做什么,总有人想要走捷径,这其中也有些不择手段的,你遇到的那些,也并非个中翘楚。”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看一眼就能学会颇有难度的法诀。
苏旭停了停,“师弟你大概也体会不到他们的想法。”
就像曾经的我一样。
她这么说着,感觉心中隐隐约约明白了些什么,一时却不太清晰。
韩曜愣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深邃黑眸中冷光一闪,“秦海来找你的麻烦?”
苏旭知道秦海来找茬的事很快会传遍桃源峰,也不需要隐瞒,干脆实情说了。
“他竟然那样说你——”
韩曜闻言愕然片刻,顿时满怀嘲讽地轻笑一声。
“那些人的脑子都被没用的东西塞满了,我原以为既是冀州第一仙门,纵然是外门弟子,也不该如此不堪,在执事堂的几个月可算是涨了见识,如今你说起师尊的事,看来内门的人也没什么区别,嘴上说是要扬宗门威名,不过是心里畏惧妖族,不敢亲身出战,只得劳动师尊罢了。”
苏旭倒是没料到他想到了这一层,“这话别在那些人面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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