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冉筱看着地面，“我错了，但是你已经惩罚了我。”
“你知道你哪里错了么？我问的是这个，你老实回答我。”
虞冉筱被虞将军罚完已经冷静了很多，方才的不快已经退下了，但是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至少在憋屈之下，她说得都是心里话。
她是真的不想去送死，尤其是因为南梁基业送死，她如今只想待在滕季尧身边，如果滕季尧叫她去舍身取义，她会去，但这种舍身取义，绝对不会以自己为出发点。
“将军，我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出自真心。”虞冉筱认真的凝视着虞将军，“将军，我是王爷的人，我知道你想要提拔我，但是我并不觉得如今有什么值得您费尽心思地要把我往高处抬，我不想要功名利禄。”
“行啊。你虞暮真是高尚。”虞将军连连冷笑，“能把怕死说得这么高尚的，也就只有你虞暮了。”
“你也说我庸俗嘛。”虞冉筱耸耸肩。
虞将军忍了又忍，才忍住了掉头就走的冲动，他用力地敲了一下虞冉筱的脑袋，“我可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脑子进水了也好，明天给我把脑子里的水给排干净了！如果你还是今天这样，不必再来，我也不会再管你！”
虞冉筱这次连回答都不回答了，蹲在地上，握着树枝画圈圈，虞将军没声好气地踢了踢她，解解气，这才恨恨离开。
虞冉筱没画完第二个圈圈，又一双靴子出现在视线之中，靴子雪白、一尘不染，流云头，云纹身，端的无比高贵。
虞冉筱顺着靴子往上面看去，视野中出现了一张高雅自矜的面容，一双寒目如炬，如有两泓幽幽潭水，眉梢往发鬓伸长，白色大貂罩住他清癯身形，于漫天白雪之中，定定看她。
虞冉筱一下子愣住了，她冲滕季尧微微抿了抿唇，滕季尧的靴子踩在了圈圈的一条边上，虞冉筱声音细如蚊虫，她嗫喏道，“王、王爷。”
滕季尧横眉冷对，“旁人都在训练，你在这儿作甚？画的是什么东西？”
虞冉筱张了张嘴，一下子回想起昨天滕季尧骂他骂得狗血淋头的模样，心中升腾起一股没来由的委屈。
她唇瓣蠕动半晌，“我刚刚被虞将军罚了，已经知道错了，王爷还要责骂我吗？”
虞冉筱声音很低，还有一股子很浅的哭腔，像是小猫伸出毛茸茸的爪子，不断往你心间抓挠，既痒且疼。
滕季尧的心微微颤了一颤，惊疑未定地盯着垂头丧气的虞冉筱，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他没听错吧？虞冉筱是不是在哭？
“你？”滕季尧有些犹豫，语气又禁不住先软了下去，用一种近乎可以成为‘温柔’的语气说道，“你没事吧？”
这下子轮到虞冉筱错愕了，她猛然抬起头，直接撞进了滕季尧温柔未去的双眸，滕季尧眸中的清冽在远去，冰雪初融，有春水流动，一时潋滟生光。
虞冉筱的眼眶并没有任何要哭的迹象，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只有滕季尧的影子，滕季尧也忘记移开目光，与虞冉筱隔空对视。
前世今生，场景交融。
滕季尧定力好，他率先反应过来，微微错开虞冉筱的目光，蹙着眉，似乎也为自己方才的话懊恼，为自己短暂的温柔懊恼。
耳尖微微一红，没好意思先开口。
虞冉筱的揉了揉自己的耳垂，垂下手时，也是一片红色云霞，她不尴不尬地笑了笑，“王爷。属下没事，多谢王爷关心。”
“王爷误会了。属下从来没有那个意思。”虞冉筱像是憋了一口气，她猛的扬起了头，攥着双手说，“我会陪王爷走到最后的。”
滕季尧略有几分诧异，耳廓未退的红色又浓了一些，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嗯。”
虞冉筱嘴炮还没来得及发出，就被这么一个不清不淡的‘哦’字给反弹了回来，她一时间又是尴尬又是失落，垂着脑袋。
“你方才说了什么？”滕季尧又问。
不用想也是再问刚刚顶撞虞将军的那一件事，但那样颓废又丧气的话怎么能让滕季尧听到，滕季尧不就觉得他是一个废物了么？
虞冉筱想了想，不吱声了。
滕季尧却完全把她这一种行为归纳为闹脾气闹别扭，滕季尧有些无力，不知道怎么安慰虞冉筱，更不能温声细语的，思来想去，只能说，“本王不需要废物。”
看来就算自己不说也有人把她说得话告诉了滕季尧。虞冉筱叹了一口气，照她刚刚的说法的确就是要往废物的方向发展。
滕季尧身边诸多危险，如果自己真的就这样废下去，没准真的会直接被滕季尧给摁下去了，毕竟滕季尧真的特别讨厌无能之辈，尤其是还要给自己找一找理由的那一种。
“你知道该怎么做么？”滕季尧这么问虞冉筱。
虞冉筱气沉丹田，落地有声，“属下明白王爷的意思，不会辜负王爷的期待，请王爷放心。”
滕季尧如今的身法远非两年前可以比拟，即使他遭受了如此重创，也没有就此一蹶不振，虞冉筱怎么能因为被滕季尧骂了两句，就只想做一条翻不了身的咸鱼呢？
她想要的不过是滕季尧安宁，那么就要更加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滕季尧不再受任何伤害。
虞冉筱茅塞顿开，唇角也轻轻勾了起来。
“你明白就好。”
虞冉筱身上的阴影实在去的太快，滕季尧还有些没说的出口的教训永远都说不出来了，她偏过头轻轻地咳了一咳嗽。
“王爷旧疾又复发了么？还请王爷移驾王府吧，如今春天要来了，换季的时候最是容易感冒，王爷要多注重身体。”虞冉筱关切的给滕季尧提建议。
滕季尧揉了一下额头，“你且去训练，本王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操心。”
虞冉筱眼睛弯成月牙儿，“我喜欢替王爷操心呀。”
“……不知体统，赶紧给本王滚。”
虞冉筱这次看到了滕季尧的红耳根，她仔细思考了一下，发现滕季尧较之从前，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是。属下告退。”虞冉筱很轻松地说完，就跑去找虞将军了，虞将军依旧在演武场，观看着另外一些士兵切磋，时不时出声指正一二。
虞冉筱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恭恭敬敬地给虞将军打了一个揖首，诚恳的道歉，“将军，方才是属下在胡言乱语，请你不要介意。”
虞将军没有转过头，手中挥着一根木棍，“你的出力点错了，下盘不稳，去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