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的一句话，让众人都愣住了。
半天，楚东才问道：“您是老师？”
中年男人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我是麟羽县的支教老师，我叫赵朝星。在麟羽县教书已经三年了。”
“麟羽县很穷，县上就一所小学，还特别简陋，附近十里八乡的孩子都在那里上课。”
他摘下眼镜，擦了擦眼睛，“有的孩子家离着学校很远，每天很早就要起床，一走就是几十里山路。”
“有个叫小梅的孩子，可喜欢学校了，每天都是第一个到校，最后一个走。她家离得最远，每次她上学放学回家我都提心吊胆，生怕孩子会出事。”
“我提过要送她，可这些农村孩子都要强，说什么也不肯。”
两行泪水从中年男人的脸上流了下来，他哽咽着道：“有一天小梅没来上课，我就在学校门口等她，一直没能等到。”
“后来才知道，孩子在上学的时候，走山路不小心掉进了山涧……我后来都不敢让孩子们再来上课了，生怕他们再有人出事……”
说到这儿，赵朝星看向那个快餐盒，已经是泣不成声。
所有人都明白了。
沈诺也哭了，哀叹道：“太可怜了……”
老板半天没说话，扭头往后厨走，在大厅里都能听见他对后厨道：“都记住赵老师，以后他来了，谁也不准收他的钱。”
“再炒几个荤菜，把咱们最好的肉都拿出来，快！”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听到这样的故事，能够不动容？
楚东走到赵朝星的面前，递过几张餐巾纸，沉声道：“赵老师，请节哀。”
“谢谢，”赵朝星接过餐巾纸，擦了擦眼镜，强挤出一个笑容道：“让你们见笑了，我还要赶紧吃饭，孩子们还等着我呢。”
“这包里放的是……”楚东又问了一句。
赵朝星吃饭的时候，都没把提包放下，听见楚东问，才略显尴尬道：“是孩子们的课本，我怕弄脏了，才一直抱着的。”
老板彻底沉默了。
遇上这样的老师，哪个又能不肃然起敬？
楚东神情严肃对赵朝星道：“赵老师，跟您说实话，我老家就是麟羽县的，我这次回来是祭拜父母的。”
“听了您刚才说的话，我也很难过。别的做不了，为孩子们盖两所学校还是能盖的起的，您慢慢吃，吃完咱们一起回去。”
“真的？”赵朝星两眼一亮，连饭也不吃了，立即站起身道；“要是真的能为孩子们建新学校，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先替孩子们谢谢你。”
楚东把赵朝星重新按回了凳子上，“您先吃饭，吃完咱们慢慢谈。”
学校本来就是旧房改造的，早就已经残破不堪，一到下雨天更是四处漏水。
赵朝星这几年来一直东奔西走，就差给人下跪了，最终也没能换来新校舍。
听见楚东要给学校盖新教室，激动的连吃饭的心思也没有了，糊弄着扒拉几口就要走。
老板追过来了，手里提了几个大食品袋，里边装了七八个餐盒，“赵老师，我这人嘴臭，您千万别和我一般计较。”
“看得出您是好人，我跟您赔不是，这些菜您带回去当晚饭。”
也不顾赵朝星一再拒绝，还硬往他口袋里塞了个信封，“这是我和店里所有人的一点心意，不多，一千块钱。您给孩子们买点课本什么的。”
赵朝星感动的眼睛红了，还要拒绝，楚东劝道：“这些钱也不是给您的，都是给孩子们买课本用的，您就收下吧，不拿老板心里也过不去。”
“对，对，对，”老板冲着楚东感激地点头，“一定要收下。”
赵朝星这才收下，又冲着老板道谢。
楚东冲着沈诺使了个眼色，然后带着赵朝星先出门上车了。
沈诺明白楚东的意思，过去结账的时候，捎带把老板他们给孩子们凑得一千块钱也结了。
等到老板看见结账的金额时，立即追了出去，但楚东和沈诺已经带着赵朝星开车走了。
他站在饭馆门口，远远地望着，忍不住唏嘘了一句，“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
一边开车，一边跟赵朝星闲聊，楚东才对麟羽县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六岁那年，父亲去世，母亲便带了楚东离开了麟羽县去了城里，一直到现在都没回过老家。
至于母亲后来去世，人们把她的骨灰带回了老家和父亲葬在一起，楚东也没回来。
原因很简单，他无法面对。
想想母亲把自己含辛茹苦养大，到她去世的时候，自己都没尽过一天孝道，楚东就心如刀绞。
这些年楚东被折磨得痛苦不堪。
越是愧疚，就越是不敢回来，直到林淮南后来对他讲，“你当时没能尽孝，也是因为身在军中。就算你知道母亲病重，也回不来。”
“华夏军人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们肩负着保家卫国的重任，使命感容不得他们掺杂更多的私人感情。”
“你母亲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不让人把她病重的事情告诉你。她在为能有你这样的儿子自豪，我想她走的时候也一定很安详，是笑着走的。”
也正是这番话，才最终让楚东释然。
他这次回来，也是打算把父母亲的骨灰盒带回江东去，以便时时能够祭拜一下。
没想到路上会遇到赵朝星这样的支教老师，听完赵朝星的话之后，楚东下定决心要为家乡做点什么。
如果父母亲在天有灵，知道自己能够为家乡尽一份力，一定会高兴的！
路上虽然已经听赵朝星讲了麟羽县多么贫瘠，真正到了地方，还是让楚东和沈诺被深感震惊。
全不说从高速公路上下来，足足走了二十几公里的土路，才进了县城。
整个县城只有一条勉强能够称得上硬化过了的街道，早已经坑坑不平，残破的不成样子。
寥寥三四十户人家，还都衣着简朴。
久居城里的人，很难想象到现在的社会竟然还会有这样的贫困山村。
县城周围放眼望去，全是大山，而且还是那种灰色的石头山，全然没有江南的山脉苍松翠绿之感。
楚东开着车，越是往里走，越是心情沉重。
沈诺也不说话了，显然也有同感。
顺着赵朝星指的方向，越野车最终在几间破瓦房前停了下来。
赵朝星刚跳下车，立即有十几个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的孩子雀跃着从教室里跑了出来，围着赵朝星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孩子们，孩子们，安静一下，猜我给你们带什么回来了？”赵朝星笑着从车上把提包拿下来，然后递给那些孩子，“这是你们的新课本！”
欢呼声再次响起，孩子们抱着新课本，激动的像是过年一样。
楚东和沈诺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难过。
不说别的，就为了这些孩子，也一定要重建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