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今年只有十九岁，却已经是医院的‘常客’了。
她此时正穿着病员服，安静地坐在床边，用手指轻轻地触摸着一本盲文书。
那是哥哥上次来医院的时候，给她带来的，名字叫《老人与海》。
这已经是她读得第三遍了，依旧被书中所写的故事感动到落泪。
在别人看来，也许那是一本励志的书，但在陈念看来，老人的那份孤独，更能触动她的心弦。
老人独自一人，没有被大海击败，没有被大鱼击败，却最终还是输给了孤独，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陈念‘读’完了最后一页，依旧沉浸其中，伤感不已。
直到听见病房的门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她先是一阵欣喜，但闻到那人身上的味道与哥哥的迥然不同时，便有些疑惑，“请问，你找谁？”
来的是个男人，听声音很年轻，而且还是陈念最喜欢的那种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你是陈念吧，我是你哥的朋友，特意来看你的。”
陈念高兴起来，“太好了，我哥终于交到朋友了。你可能不知道，他这些年都在为了给我看病到处奔走，连个朋友都没有。”
“现在好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楚东，”来人说了一句，然后走到了床前。
听到悉悉率率的声音，闻到了香气，陈念更加高兴起来，“那是兰花吗？真好闻。你可真好，我哥就从来没给我带过花回来，我能叫你楚哥吗？”
楚东笑了笑，“当然可以。”
“楚哥，”女孩侧耳倾听了一下，然后问道：“我哥呢？他没跟你一起来吗？”
楚东解释道：“他有点事要办，可能要晚一点过来，我就先过来了。”
这算是善意的谎言。
其实陈啸就在隔壁病床上躺着，因为消耗了太多的元气，他现在处于一种半昏迷半酣睡的状态。
像这种情况，需要休息至少两天以上才能完全恢复。
楚东把他安置下来之后，让雄达看着，自己一个人过来了。
他环视了一下病房，很干净，看得出陈念是那种很细心的女孩子，虽然看不见，但所有的东西还是被她摆放得整整齐齐。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靠近墙边的柜子上摆放着的厚厚的书籍，大多是关于权术的。
楚东有些诧异，“是你在读《韩非》？”
“吓一跳吧？”陈念笑的有些得意，“哥哥说，我喜欢读什么就读什么，不用在意别人怎么看。”
楚东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女孩子读权术方面的书，转过头来，发现陈念手里拿着的是一本盲文的《老人与海》，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仔细看了看，更是惊讶，那居然是德文的刻本。
“你能读的懂德文？”他忍不住问道。
陈念笑得有些灿烂，“别小看人，我除了德文，还会23书网。国内的方言，我懂二十几种，哥哥说我是个语言机器。”
“厉害，”楚东由衷地赞了一句。
女孩甜甜地笑了起来。
有这么聪明伶俐，又乖巧可人的妹妹，陈啸肯拼命的念头也就可想而知了。
“我想看看你的眼睛，可以吗？”楚东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陈念嗯了一声，多少有些局促，“很丑的，可能会吓到你的。”
楚东笑着道：“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胆子还行。我就是想确定一下眼睛的受损程度，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楚哥，你懂医术？”陈念有些惊喜地问道。
“也不能说懂，跟师叔他们学过一些，”楚东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把裹在陈念眼睛上的纱布一层层地揭开。
等到全部揭开的时候，就连楚东也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双让人看过一眼就很难忘记的眼睛，整个眼眶周围是焦黑色的，凹凸不平且布满了裂痕。
瞳仁黯淡无光，眼白上充满了黑红色的血丝。
“我就说了，你会害怕的，”陈念感觉到了楚东的异样，郁郁地说了一句。
楚东又凑近了一些，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才把纱布重新给陈念缠上，“要说不怕是假的，虽然以前就见过这样的伤，但再看见还是会觉得害怕。”
他的坦诚，到让陈念感觉好了很多，“楚哥，你以前也见过？”
“是啊，”楚东很小心的把纱布重新缠好，然后道：“我在部队的时候，有个战友被曳光弹近距离灼伤了眼睛，和你的情况差不多。”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也是被什么东西在眼前爆炸，才弄成这样的吧？”
陈念警惕起来，“我哥没跟你讲过吗？”
楚东道：“没有，那小子脾气又臭又硬，他只说你在这里住院，别的就不肯说，也是我硬要来看你的。”
陈念笑了，“嗯，他就是这个样子。”
这女孩真的是很喜欢笑，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从她甜美的笑容上依旧能看出她对待生活积极向上的阳光心态。
现在的网上动不动就会出现一些为了博人同情，哭得像女人一样的男人，只会让人觉得反胃。
在楚东看来，眼泪不是给别人看的，更不是用来作秀的。
相比之下，眼前这个女孩才更值得让人敬佩。
“三年前，”陈念的神情有些黯然道：“有些坏人用燃烧瓶扔进我家，有一个正好落在我的眼前，然后就成这样了。”
“爸妈死了，我哥把我从火海里背了出来，然后就一直找医院治我的眼睛。他很苦的，有时候还会偷偷地哭，他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只是装睡。”
女孩的手指绞在一起，裹着眼睛的纱布被浸湿了。
她不是在为自己哭，而是在心疼陈念。
“前两年不懂事，还会和哥哥发脾气，说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哥哥就安慰我。”
说到这儿，陈念又笑了起来，“后来慢慢长大了，就明白一个道理，我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不然哥哥会伤心死的。”
她说得很轻松，甚至还有些调皮，楚东听得一阵心疼。
忍不住伸手在女孩的头上揉了揉，“这就对了，人不能总是为自己想，也要为自己身边的亲人考虑才对。”
“你放心，等我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就带你去镜山，请我师伯来给你治眼睛。”
“真的？”陈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接站了起来，“你师伯真的能治好我的眼睛？”
楚东怕她看不见摔倒，扶着她坐下，然后道：“人们管我师伯叫‘医圣’，这天下恐怕也没有他治不好的病。”
“就算他治不好也没关系，我还可以带你去北邙山，那里的现代医术是世界上最好的，总会有办法的。”
“嗯，嗯，”陈念一个劲儿地点头。
她忽然把耳朵转向门口的方向，像是听到了什么。
楚东转回头看看，却是雄达搀着陈啸正站在门口，从陈啸激动的神情上来看，两人刚才的对话他应该是都听见了。
有些惊异于陈啸居然这么快就能醒过来，看来他的内力比自己预想中的还要深厚一些。
既然他已经醒了，楚东也就不打算再待下去了，他笑着对陈念说了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陈念此时还没意识到陈啸就在门口，多少有些失落，“楚哥，这就走了？不等我哥了？”
“不等了，”楚东迈步向外走，“反正我们两经常在一起，你好好休息吧。”
“楚哥再见，”随着陈念的告别语，楚东正好经过陈啸的身边。
陈啸眼里闪动着泪光，欲言又止。
楚东视而不见，给了雄达一个眼色，雄达把陈啸放开，两人离开。
两行热泪自陈啸的眼里滚落，看着楚东离去的身影，他又一次重重地跪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