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山最有名的景色之一,便是那一面高达二三十米的山崖,名曰‘镜壁’。
由于经年累月被山顶的瀑布冲刷,整个山璧光洁如镜,镜山的名字也正是由此得来。
林淮南就安葬在离着镜壁不远的地方。
赵远山,楚东,芒种,就连洛宁也来了。
“师傅,您安心上路吧,”楚东在林淮南的墓前磕头,“我会照顾好晓乐的。师伯也来了,还有我的小师弟芒种……”
轻声絮语了一番之后,楚东站起身,芒种把一个精心采集的花束敬献在林淮南的墓前,跪下虔诚地磕头。
赵远山站在一旁,看着那墓碑,神情哀恸。
洛宁则是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烁。
安葬林淮南,是楚东来镜山的头等大事,接下来就是要为师傅守孝一百天。
只是墓碑立起来了,上边只写了生卒年份,却没有师傅的名字,楚东有些困惑,问赵远山道:“师伯,您为什么不让工匠刻上我师傅的名字?”
赵远山沉声道:“凡是葬在镜山的门人,都要由自家门人刻写名字,这是我们的门规。”
他看了一眼楚东,安慰道:“放心吧,有人会给你师傅刻名字的。”
楚东这才点了点头。
安葬完之后,楚东让赵远山,芒种,洛宁他们三人先回去,自己则墓前坐了下来。
“师傅,我有太多的话想要对您讲,您却没有给我机会。”
刚才在人前表现出的坚强不再,楚东神色悲痛道:“其实您在我心里就是个骗子,您开始说要教我怎么处理林氏集团的内务。”
“还说要参加我和沈诺的婚礼,看着小鱼长大,可您一件事都没做就这么走了。”
“我真的是没和您处够啊……”
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滚落,滴洒在身前的土地上。
又在墓前待了一个小时,楚东才起身离开。
他刚走不久,何啸风的身影出现了,一袭黑衣,身后还背着一柄长剑。
大步地走了过来,看着林淮南的墓良久,脸上逐渐浮现出怒意,“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噌”地一声,背上的长剑出鞘,何啸风号称是剑神,怒气之下,更是剑气激荡!
“我来给你刻字,不是我要来,而是师兄来求我为你刻字!”
“你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
随着何啸风的怒喝,长剑挥动,墓碑上火星四溅,石屑纷落。
以剑为笔,刻出的字本就是气势如虹,而在何啸风的盛怒之下,更显得遒劲有力。
直到最后一笔落下,更是深达两分!
何啸风收剑,但脸上的阴沉之色不减,“记得,这是为了师兄,不是为了你。”
神色逐渐趋于平静,头也不回道:“洛姑娘,你如果是想来替他说情的,那大可不必,几天后他再出来的时候,我也只能是以死相博了。”
洛宁在他身后出现了,一脸愁容地点头,“我知道,所以你去帮楚东引导内息,我,你,还有楚东,我们三个一起上。”
“什么?”何啸风讶然回头,“胡闹!六年前我和大师兄与他斗了整整一天一夜,大师兄被震散了心脉,才勉强把他的功力封住。”
“你那天也见识过了,他只有七成的功力,你我两人都抵挡不住,今天六年期已过,他的功力全部恢复,带上你们就是去送死!”
洛宁缓缓摇头,“你没和楚东接触过,不了解他这个人,他是那种有无限潜力的人。就连林淮南都说,楚东很能创造奇迹。”
她的眼神看向南边的犬牙峰,神情忧郁道:“你也不想看着他从镜山跑出去吧?”
那是当然。
已经失去了心智的苗凰族后裔,一旦出了镜山,那无疑将会是一场浩劫。
“可是……”何啸风皱起了眉头。
他又何尝不想要帮手,实在是对手太过于强大,他这几年一直居住在后山,一是为了监视那怪物,二也就是领悟无上剑道。
也只有他领悟了无上剑道,才能够制服那怪物。
但令人遗憾的是,对剑道有着极高天赋的何啸风这些年始终在无上剑道的门槛前徘徊,始终跨不过去。
这也就是何啸风信奉道家,性情比一般人坚韧不知多少倍,换了其他人早就被逼疯了。
对于几天后即将到来的恶战,何啸风已经做好了和怪物玉石俱焚的准备。
既然已经是个必死的局面,又何苦拉上洛宁和楚东。
何啸风犹豫不决,洛宁却是坚持道:“没什么可是的,就这么定了。你不光要传授楚东无为决,还要传他必杀技。”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如果困不住他,那就杀了他!”
……
安葬了师傅之后,让楚东的心里放松了不少。
从西陵镇上买回来的家具把原来的旧家具淘汰了一遍,楚东开始为景云观需要修缮的地方开始敲敲打打。
芒种自然是跑前跑后的帮忙或者帮倒忙。
赵远山经常会外出修行,而何啸风没事的时候,也不会经常过来。
弄得孩子像个留守儿童一样的怨声载道,楚东的到来让这些怨念不再,而且像修缮这些修修补补的工作对于芒种来说也是第一次接触,更多的还是新鲜感。
他此时正在帮楚东和水泥,没见弄出多少成果,自己反倒被弄得灰头土脸,但依旧乐此不疲。
楚东拿着抹子,对破损的院墙重新修补,这工作说大也不大,就是有些耗时。
赵远山从屋里出来,站在院子里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听见动静,便走出了大门,看见芒种的时候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是耗子成精了。”
孩子嘿嘿地笑,原地蹦了几下,头上身上灰尘飞扬。
再往前走,转过墙角,发现楚东正在专心的往墙上抹着水泥,先是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从地上拿起了抹子,也就着水泥开始修补起来。
“师伯,我师傅之前一直没跟我讲过他的过去,您跟我说说吧,”楚东说了一句。
赵远山思索着道:“淮南四岁被家人送上了山,当时我七岁,啸风是一年后上山的,比淮南要小一岁。”
“淮南是那种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做到最好的人,很要强,也很聪明。师傅教的东西,他总是能很精确地抓住其中的要点。”
他自嘲地笑了笑,“不像我这个当师兄的,经常是不得其解。师傅说我们师兄弟三人如果有人能悟道的话,那应该就是淮南了。”
“淮南还不光是聪明,也是最勤奋的,啸风当年最喜欢淮南,也把淮南当成是自己的偶像。”
“我还记得,淮南十八岁下山的时候,啸风哭得像个泪人一样。”
老人有些伤感起来,“这一晃,都已经是六七十岁的人了,怎么也没想到淮南会走到我前头,造化弄人啊。”
楚东岔开话题道:“我师傅以前说我没有道缘,不过这几天看师伯注解的那本《道德经》,还是有些体会。”
“这就对了,”赵远山笑,“道在心中,不管能不能悟道,学习一下总是好的。就像一个人不管会不会开车,都要学习一下交通规则,道理是一样的。”
这就是景云观掌教的不同之处,他讲东西从来不是照本宣科,总是能深入浅出地讲出其中的道理。
两人正说着话,一阵大风吹过,山里的天气也是说变就变。
前一阵子还是阳光明媚,很快就变得阴云密布。
看样子是要下雨了,楚东把东西收拾了一下,正往回走,一道闪电划破了长空。
赵远山惊讶地发现楚东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起来,一脸痛苦的样子,身子晃动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能坚持住,一头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