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后院的花池旁，楚东肩膀，手上都缠着绷带，腿上也同样缠着绑带，为了方便换药，索性把长裤换成了短裤。
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手却是有些不大给力，打了几次打火机都没打着。
王雄义走了过来，接过打火机，帮楚东把烟点上，“我记得你以前不抽烟的。”
楚东深深地吸了一口，才道：“光武死了之后，偶尔会抽上两根。”
知道这是楚东不能触及的伤心事，王雄义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于是两人静默。
“她怎么样？”楚东抬头看了一眼四楼的窗户问道。
“沈小姐一直有贫血的问题，受了惊吓和刺激，才昏迷了这么长时间，”王雄义道：“不是大问题，用些药，很快就能恢复的。”
楚东冲着王雄义点了点头，“有劳了。”
王雄义皱了皱眉，像是觉得楚东有些见外，他看了楚东一眼，“她刚才嚷着要找你，真的不打算再见了？”
“还见个屁，”楚东一脸苦笑，“本来是想帮她，差一点害得她送了命。我们两个就是社会不同阶层的人，还是各过各的生活比较好。”
看着昔日的兵神有些颓废的样子，王雄义忍不住有些感慨。
这个曾经让无数恐怖分子闻之色变的男人，已经褪去了荣耀的光环，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不管王雄义接不接受，他也无力改变这种现状。
或者说就算是他有心要帮楚东，但依照楚东强硬的个性，是根本不可能接受别人的施舍的。
“黄老太太就留在医院好了，”王雄义诚恳道：“你什么时候有钱了，就来交费用，前期就由医院来承担。”
楚东缓缓地吐出了一口烟，摇头道：“这事我想过了，也不能总这么弄，还是要接她回去才行。”
“你这人怎么就这么犟呢？”王雄义有些急，“我都跟你说过了，我是院长，有这个权限……”
“院长很了不起？”楚东似笑非笑的一句话，把王雄义噎住了，“院长犯了错误，不用承担？”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等回去什么时候赚够了钱，再送老太太过来就是了。”
他是说的轻描淡写，但王雄义知道他是在担心这件事会违反医院规定，让自己惹上麻烦，心里又是一阵感动。
还想要争辩，却被楚东止住了，“人活一辈子，靠的是己，讲的是信。我答应过光武要照顾老太太，现在把她放在医院里，也不是个事。”
他扭头看了王雄义一眼，忽然做出一个挤眉弄眼的笑，“等老子哪天有钱了，请你去家里给老太太当保健医生。敢不去，老子打得你去。”
王雄义听得一阵嘴眼抽搐。
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也知道改变不了楚东的想法，便有些讪讪道：“你其实不用这么为难自己的，你心里很清楚大家都想帮你。”
楚东起身，想要拍拍王雄义的肩膀，又想起自己有伤，便忍住了，沉着脸骂：“帮个屁，老子是什么样的人，你老王又不是不知道，用得着你们帮？”
“行了，也不跟你这老货废话了，让医院给老太太办手续，老子要回家。”
说完便一瘸一拐地走了。
看着那已经初现佝偻的背影，王雄义又为刚才替楚东感到难过的想法感到可笑。
有些人生就傲骨，向来桀骜不驯，这种人就算是混迹于普通人之中，依旧显得鹤立鸡群。
楚东这种人不管是在军中，还是在民间，都会是一样的出类拔萃，他所需要的只是时间罢了。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王雄义没来由地想起了书里的这么一句话，也就释然地微笑起来。
……
一直到沈诺出院，都没能打通楚东的电话。
她还抱着侥幸去找楚小鱼的奶奶，但让人失落的是，黄老太太已经被楚东接走了。
沈诺不死心，又去了楚小鱼的学校，结果也是一样，楚小鱼已经退学了。
她立即去了楚东的住处，自己曾经住过一晚的小屋还在，但已经是人去楼空。
楚东竟然会如此的绝情，竟然不给自己留任何的机会。
沈诺失神地坐在小屋门口的台阶上，无声地恸哭起来。
那个也曾因为生气离开过她，然后又在她每每遇到危险时候出现的男人，就这么消失得干干净净，没留下任何的痕迹。
到像是从来不曾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一样。
伤心，难过，痛苦，绝望。
沈诺哭得一塌糊涂，直到一双脚出现在了眼前，她才意识到有人来了。
赶忙抹了抹眼睛，抬头看看，却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你叫沈诺吧？我听小鱼说起过你，”女孩开口，神情也有些沮丧，“我叫林晓乐，是楚东他们原来的房东。”
沈诺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立即站起身问道：“你知道楚东他们搬到哪儿去了吗？”
林晓乐摇头，“他没说，我问小鱼，她也不清楚楚东要带她去哪儿。”
沈诺的脸色变得苍白，有些虚弱地退了一步。
“你没事吧？”林晓乐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沈诺轻轻地摇头，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道：“楚东是不是换了手机号码，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没有，”林晓乐道：“你也知道楚东的，他的嘴紧的很，要是他不想说，谁也问不出来。”
是啊，那家伙从来都是那样，即便是受到了沈诺的误解，也从来不做解释。
始终都是一个人默默抗下所有的样子。
沈诺越想越觉得难过，失魂落魄地离开了院子。
她没能注意到，离着她不远的巷子拐角，楚小鱼正探头探脑地向这边张望，身边站着神情复杂的楚东。
“你要是再不追，她就要走了，”孩子看了一眼楚东说道。
楚东看着那道曼妙的背影慢慢地远去，转身向另外一个方向走，“道不同，这样对我对她都好。”
楚小鱼又看向沈诺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追在楚东的身后，“你不后悔？”
“没什么可后悔的，”楚东有些苦涩道：“我们两本来也没什么。”
楚小鱼不屑地撇嘴，“口是心非。”
“你还是少替古人担忧，多操心一下自己吧，”楚东同样不屑地撇嘴，“还没一个月，换三次学校，老师怎么看你？”
“那是我愿意的吗？”楚小鱼被戳中了短处，跳着脚道：“还不是因为你？”
楚东做出一脸虚心的样子，“好吧，就算是我的错。我道歉，我错了。”
楚小鱼这才略显满意，开始欢呼雀跃着向前，嘴里嚷道：“搬新家喽。”
看着孩子不识愁滋味的样子，楚东的心情也略微好了一些。
搬到新的地方去，躲开沈诺是一方面，楚东还有一个顾虑，那就是担心楚小鱼的生母李梅会突然找上门来索要抚养权。
他已经失去了沈诺，不想再失去楚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