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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医者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002/510940002/510940031/20200521171204/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她前世少时寄人篱下,心思都花在了如何让自己安生活下去上。

    如今想来,竟是从未有过年少不知愁的时候。

    旁人聚在一块悄声谈论起姑苏的少年郎君时,她坐在一旁,却一次也未接过话。

    世态炎凉的秦府里,她心中哪敢有什么旖旎的梦。她识时务,明白自己不会有更好的选择。

    说到底,还是她想得太简单了些。

    儿女情长,不碰,方为上策。

    不碰便不会痛,不会吃苦不会流血,更不会变得伤痕累累。

    她知道胡卿月的心,胡卿月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孤独终老而不嫁做人妇。因而她早就想好了,旁的皆不求,她所盼着的只有“相敬如宾”四个字。

    然而此刻,她站在入门之处,望着不远处长身而立的如玉少年,恍惚间又动摇了。

    从未试过的怦然,时隔多年,在她拥着一颗沧桑心灵的时候,却似乎微微颤动起来,叫人唏嘘不已。

    她莫名有些畏惧起来,眉头下意识紧紧拧起,脚下步子往后退去。

    绿蕊就站在她背后,她一退,就撞到了绿蕊身上,撞得一个踉跄。好在绿蕊身形极稳,纹丝不动,牢牢将她给搀住了。

    一番动作,对面的少年已望了过来,唤了声“燕姑娘”。

    燕夜白面色有些古怪,就着绿蕊的手站定。抿着嘴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宁九思误以为她这是不愿瞧见自己,方要走近来的身形,微微一顿。止步停在了原地。

    气氛僵了片刻,燕夜白暗暗深吸一口气,隐在袖中的手缓缓收紧握成了一个拳,修剪整齐圆润的指甲嵌在掌心出,印出几个半月形的凹痕来。

    等到她重新抬起头来,已是恢复了常态。眼神柔软明亮,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绿蕊在后头瞧见,不由小声地在心中腹诽:这怎么一出一出的,跟外头的天气似的。

    方才她们到达时,天上仍在飘雨。结果这进门才一会工夫,雨就停了。碧空如洗,草叶颜色如新,空气里满是湿润的水汽。

    绿蕊手里还抓着湿润的伞,问过燕夜白后。就带着伞去了外间候着。

    每回宁九思跟燕夜白私下里见面,他们这做下人的都不可能贴身在旁听着,因而这退避一事,绿蕊做起来是驾轻就熟。

    她将伞随手往半旧的木桌上一搁,自己擦了擦凳子,一屁股坐下了,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来。

    里头装着的葱油饼是出门前。她特地拜托厨房的大娘给烙的。

    她低头就着手咬了一口,耳边忽然传来几声细微的脚步声。

    耳朵一动,她咬着块饼抬起头来,便见星辰也过来了。

    她三两下将饼给咽了下去,问道:“你偷听了没?”

    星辰闻言脸色一黑:“吃你的饼!”

    “……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绿蕊不习惯将心事憋着,有话直言,“你家主子要请我家小姐帮忙,之前却不提是何事,不像话!”

    星辰别过脸,轻咳了两声:“等到了时候,你自然就能知道。”

    绿蕊也没指望他真的告诉自己,看了他两眼就低下头继续吃她的饼去了,耳朵却竖得高高的,认真听着隔壁的动静。

    她家小姐,可是她的心头宝,手里的饼再好吃,也不能叫她忘了自家小姐。

    燕夜白跟宁九思在隔壁里,则已经打开天窗说起了正事。

    二人皆临窗而立,望着外头因为雨停而渐渐散去的乌云,望着后头露出来的碧空,说着话。

    宁九思道:“青琅兄的医术,燕姑娘自然比我更清楚。天下间能比得过他的,想必稀罕。我想同燕姑娘借他一用。”

    竟是要借鹿孔?

    燕夜白微愣:“不知是要为谁看诊?”

    难道他身上有什么旧疾,需要鹿孔诊治?

    思忖中,她听见宁九思轻声道:“家兄自小身染怪疾,遍寻名医也是无用,若是青琅兄,兴许能有几分把握也说不准。”

    他还是第一次跟人说起燕娴的事,家兄二字,亦显得那般生涩,声音也就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些。

    燕夜白面色微变,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自然,燕姑娘不必担心,青琅兄若是无能为力,我们也能理解。”宁九思没有察觉到她的异状,只望着窗外停在树梢上的一只小鸟继续说道。

    “是万家的小姐?”燕夜白斟酌着,试探地问道。

    宁九思循声侧目来看她,道:“不,当然不是。我说的,是我嫡亲的妹妹。”

    见他神色坦然,语气肯定。显然不是胡说的,燕夜白不由大惊失色,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会有个嫡亲的妹妹?”

    万家两姐妹,燕景的原配跟继室。一个生下了长子宁九思,一个生下了次子燕霖。

    这突然冒出来的妹妹,是怎么一回事?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从未听说过燕家还有个女儿!

    “她身子不好,自幼不曾在外走动,的确没有人知道。”宁九思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当是自己突然将燕娴的事告诉了她,她有些惊讶罢了。

    燕夜白犹自觉得难以置信,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有人知道?

    他既说是嫡亲的妹妹。又亲自为她寻医问药,那必然该是大万氏所生。

    大万氏死了那么多年,这般算来,若这妹妹是真的,今年也该同她一般年纪了才是。

    足足十三年。竟是谁也不知道燕家还有个女儿。

    燕夜白不禁语塞,电光火石之际,她忽然想到一件事:“难道阖府上下,全被蒙在鼓里?”

    那么多张嘴,不可能全部都封住,唯一的可能,就是真的都被瞒住了。

    宁九思笑了笑:“知道家兄的人。拢共不超过五个人。”

    宁九思笑意萧索:“大抵,也是不知的。”

    不过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打紧的,不知道更好。反倒是能叫家兄过些清净日子。

    他如是想着,笑意重新温暖起来:“家兄病了一辈子,见过的人亦是屈指可数,她总说自己是治不好了,我却舍不得放手。”

    燕夜白倒沉默了下去。

    知道了旁人的秘密。压力着实厉害。

    心中千回百转,片刻后,她冷静下来,正色道:“先前你救过青琅兄父子的命,撇开因果不提,是我们欠了你一个人情。”

    宁九思欲言又止。

    上回其实是他因为那一剑心怀愧疚,才会力保鹿孔父子,为了还她的人情。

    她先前不知,后头却也该猜到了,如今却说成了是她欠了他的人情。

    宁九思莫名有些惭愧起来。

    “为医者,救人乃是本分,青琅兄一定也愿意倾力而为。”燕夜白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话语也渐渐变得为难起来,“可是……青琅兄刚刚随我娘一道去了惠州,早就出了姑苏了。”

    宁九思有些失望,可看着她的眼睛,却知她这话不是为了推脱而故意寻出来的借口,叹了声道:“不巧得很,那就只能等到青琅兄回京再说了。”

    燕夜白没应声,转而问道:“燕小姐的病是何症状?平素都在吃哪些方子?眼下病情是轻还是重?前头的大夫都是如何断言的?”

    她问得仔细,又突然,宁九思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燕夜白见他愣住,不由催促:“可是记不清?”

    “旁的记得,药方却多,的确有些记不清了。”宁九思顿时清醒过来,“眼下身子倒还好,精神也不错,只时不时会昏睡一两个时辰。”

    他其实很怕,哪一日她睡过去了,就再也醒不过来。

    说话间,他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哀痛。

    燕夜白没有错漏,尽数看在了眼中,立即道:“那就回去照着方子摹写一份,我一道让人快马加鞭追上去交给青琅兄,让他心中早些有数。若他提前想出了法子,也能飞鸽传书送回来。”

    宁九思听着,原本紧紧抿着的唇角,一点一点向上扬了起来。

    他说,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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