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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插柳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002/510940002/510940031/20200521171204/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话音被夜风吹得散去,又聚拢。

    宋言心站在廊下,绞着手中的帕子,将他的话听了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有那么一刹那,她几乎想要拔脚追上去拦住他,仔仔细细地问他,她有哪一点叫他看不上眼,竟因不喜她而要退掉这门亲事。但世家女子该有的矜持跟尊严最终还是阻止了她差点追过去的脚步。

    越是这样的时候,她越要摆出矜贵的模样来。

    方才问的那一句,已经是十分出格的话,绝对不是她该问能问的。更何况,问完之后得到的答案无异于自取其辱。

    她自认出身、容貌、才能,皆没有不如人的地方,而今却被人亲自上门退了亲,宋言心不由得气红了眼睛,差点落下泪来。

    披着大氅的男子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她在廊下抬脚在柱子上狠狠踹了一脚。

    石柱冷硬非常,疼得她顿时蜷起了脚趾,落泪如雨。

    门里的清音坊坊主听见动静,急急出来,见是她不由眼神黯然,似叹息般道:“你出来做什么,快快回房。”

    先前宁九思来访,她一时激动,便特地打发了人去禀报宋言心,但并不曾叫宋言心前来花厅。也不知她是何时到的,是否将方才发生的事都听进了耳中。

    清音坊坊主见女儿满面泪水,心中惊疑不定,朝一旁伺候着的丫鬟摆摆手,示意她们快些将宋言心带下去。

    然而才出了这样的事,宋言心焉能承受得住乖乖回房歇息去。

    她哭着扑进坊主怀中,哽咽着道:“娘亲,他算什么东西,他算什么……”

    “别哭,别哭……”清音坊坊主连忙用手拍轻轻拍着她的背,一面亲自扶着她先行下去,“咱们放了消息出去。只说是我们退了宁家的亲,寻个好由头,这事也并不打紧。”

    而且不论如何,清音坊的家世,女儿的容貌品性,即便二选其一,也不至叫她无人求娶。

    更何况如今两样俱全。

    事已至此,清音坊坊主也不再怨天尤人,自怨自艾,反而立即盘算起了今后的事来。

    她翻来覆去地想着,想起几个适龄的人选来。一一说了给宋言心听,口中道:“你瞧瞧,这几个也都是不差的!”

    姑苏的适龄儿郎,只要他们愿意,那都得跟大白菜似的堆在街口。一个个任由他们挑选。

    清音坊坊主这般一想,勉强觉得前路光明了些,这心里也就跟着舒坦了许多。

    宋言心却哭得愈发厉害了,站直了身子咬牙切齿地道:“若叫我今后嫁个比宁九思差的,那可不行。”

    “休要胡说!”清音坊坊主皱了皱眉,轻声斥了句。

    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宋言心却真真是沉到了梦中不愿意再出来,论样貌、论家世、论年少有为……宁九思都可算是拔尖。她自诩在姑娘们里是个拔尖的,自然也要嫁个在男人堆里拔尖的丈夫。

    结果宁九思一句不喜欢。接这样干脆地丢了出来,几乎将她的梦击碎成了齑粉。

    她抹着泪:“娘,在你心中,女儿是否还不如哥哥重要?”

    清音坊坊主大惊失色,行走间脚下的步子都凌乱起来。瞪着眼睛看她:“你全都听见了?”

    若不然,她何至于问出这样的话来。

    宋言心呜咽着,“自然是听见了……您为了他,将女儿的庚帖都还了出去!”

    “这都是为了咱们一家今后的脸面!”清音坊坊主慌忙辩驳,又来安抚女儿,“娘亲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方才将庚帖交了出去的,并非一时冲动。”

    宋言心却不信,揪着自己的袖口,迎着夜风高高地昂起下巴,冷硬地道:“我要去见见哥哥。”

    清音坊坊主不悦:“见他做什么,知道他回来也就是了。”

    宋言心却不依不饶,一定要先去见过温庆山一面。

    冰冷的夜风里,母女二人只带了个清音坊坊主身边的心腹大丫鬟玛瑙,往温家最角落的那间小院子去。长不大的温庆山,并没有养在外院。外院那间所谓大公子的院子,不过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而已。

    走到近旁,清音坊坊主想到宁九思留下的那幅小像,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须臾,母女俩进到了里头。

    最边上的那间屋子里,有个身量颇低,行似孩童的男子循声扭过头来。

    他手中抓着一支糖葫芦,正在哧溜哧溜地吮吸着,一脸高兴。

    活到如今,他这还是头一回吃糖葫芦。

    在这之前,他根本连糖葫芦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

    今儿个夜里,他见到了大街见到了漫天的灯火见到了许许多多他从未见过的事物。

    他献宝似的,将沾着自己口水的糖葫芦往清音坊坊主眼前送。

    清音坊坊主只觉一阵干呕,“啪”一声打在他手上,斥道:“混账东西!你是如何跑出去的?”

    清音坊坊主心中厌烦,可听见他哭,也禁不住掩面掉起泪来。

    她有时也会忍不住怨恨自己,怨恨自己怎地将他带到了这世上。日日受罪,也叫自己受罪。

    母子二人哭作了一团。

    一时间,她将这事的责任尽数推到了兄长身上。再不愿意认为是自己不叫宁九思动心,才落到今日的地步。

    留得长长的指甲不一会便划破了温庆山本就丑陋不堪的面庞。

    清音坊坊主醒过神来,慌慌张张地去拦她,道:“你做什么,你这是做什么,疯了不成?”

    宋言心兀自不肯撒手,痛哭失声:“都是他的错!这事全是他的错!”

    她这辈子都不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那时,他分明是喜欢自己的!

    宋言心如是想着,愈发觉得自己被兄长牵累了。气不打一处来,泼妇似的手段皆使了出来,叫清音坊坊主是拦也拦不住。

    不得已,清音坊坊主高声唤了玛瑙进来,二人一齐发力这才制住了宋言心。

    清音坊坊主扬手就打了一耳光下去。直打得宋言心别过脸去,怔了半天回不过神来。

    “你是个聪明姑娘,何时竟也这般糊涂了,那宁九思不是个东西,你倒还舍不得了?”清音坊坊主气得直哆嗦,“我日日娇惯你宠着你,倒叫你没了规矩。连兄长也敢责打!你给我回房呆着去,没我吩咐,不得出门!”

    面上火辣辣的痛,宋言心渐渐清醒过来,闻言不满,却也不敢再扬声辩驳。

    母亲的性子。她也是知道些的。

    面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她时常前一刻还在笑着后一刻就扔了东西过去砸他,又或是前一刻还在斥骂他,后一刻却又温柔笑着问他身上哪里可有不舒服的。

    母亲,早就不大正常了。

    清音坊坊主微微抬起脸来,道:“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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