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3975/482253975/493377604/20200630105909/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胡卿月彼时正站在关着细鸟的白玉鸟笼前，微微俯身朝里头的小鸟瞧。
透过她面前洞开着的窗，外头是几株不知名的花。许是花期到了，粉白色的花瓣已经开始散落，枯萎的花枝上仍旧恋恋不舍栖着的只不过寥寥几片残瓣。
夕阳下的风一吹，剩余的那几瓣也就跟着晃晃悠悠落了下来。
她的脸映在光洁似镜的窗棂上，渐渐变得苍白如纸。
她身后跪着的侍女却依旧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轻轻唤了声，“卿月姑娘……”
胡卿月不做声，将手搁在了白玉制成的鸟笼上。手掌下的玉浑然一体，镂出的花纹美丽而精致，在温热的掌心里散发出微微的凉意。然而这股淡薄的凉意，却在这会一直冷到了她心里头去。
从来没有哪一个时刻，叫这位年轻的胡卿月觉得这般冷，仿佛置身于冰窖，冷到了四肢百骸中，连说话也没有力气。
身后的侍女见她不应，不敢再唤。可没有得到她的吩咐，却也不敢就这么自顾自地退出去。
屋内的场面，一时间僵持住了。
良久，当窗外泛着橙红之色的天缓缓被夜幕笼罩后，胡卿月才平静地道：“你且退下。”
侍女如释重负，在她波澜不惊的语气里慢慢站起身来。因跪得有些久了，膝盖小腿且发木，侍女不得已，将视线从站在窗边的背影上收回来，低下头去，一步复一步，用极慢的僵硬姿势退了下去。
屋内里，就剩下了胡卿月一人。
陪着她的只有鸟笼里关着的细鸟。
而这，恰恰是点燃胡卿月心中熊熊怒火的根本所在。
她伸出手。打开了鸟笼。
养得水葱似的指甲，泛着健康的色泽，并没有染上艳红的凤仙花汁。
她嫌那颜色太过老气，十分不喜。
可直到这会她才知道，自己错了，且大错特错，就好比她对于洛玲珑的认知，也一直都是错的。
不过后头。大夫说洛玲珑的病要静养，不便多见客，她这才不去洛府了。
可她何曾想到过，洛玲珑竟会是在骗自己。
若非洛玲珑病了，她这回怕也还是发现不了。
洛玲珑一病，原本归她管的事，就不免大多都落到了胡卿月身上。
赶巧，不由为洛玲珑的好性子气恼，觉得自个儿该为洛玲珑出出气，遂亲自去了。
哪知道，这一去竟发现了个惊天大秘密。
洛府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容家表妹。洛玲珑也从来没有病！
她气极，立即让人仗毙了那名宫女，回过头来便让人去悄悄查了洛府里的真相。但洛府里意外的守备严密，叫她无迹可寻。这么一来，她原本只有五分的怀疑，也不禁变成了八分。若无事，何须戒备至此？
她静下心来，就开始回忆。
从一开始，细鸟就是洛玲珑同她提的。她得了细鸟有用处，可洛玲珑要了有何用？
这么重要的关窍所在，她竟一直都给忘了仔细想上一想。
洛玲珑如果只是想要养上几只鸟雀解解闷，那寻只八哥，岂不是更好更容易，要了细鸟做什么？
胡卿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洛玲珑若无病，那为何要装病？
她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敛了焦躁之色打发人前去洛府慰问，还特地让人备了礼，说是要亲自交到容家送进宫来的那位手里边。
她说话时虽语气迟疑不定，但说的话，却清楚得很。
胡卿月伸手，在自己左手手背上飞快地比划了下，而后突然笑了。
旁人这里有没有疤痕她不知，可洛玲珑这地方，却正有一道。且这道疤，原就是她有回同洛玲珑一道，不慎错手在洛玲珑手背上划出来的。她的指甲修得尖，一个不小心就会在人的肌肤上留下痕迹。
因不留神伤着了洛玲珑，她还暗自懊恼了许久，特地在回宫后让人将指甲都重新往圆润了修。
伤口并不大，假以时日，便能消得一干二净，而今却还残留着一抹粉。
真相——
来得这般叫人措手不及。
窗外的天终于黑透了，景泰宫各处俱被点上了灯，光线通透起来。
胡卿月沾着靡靡香气的手，也已经将一只细鸟捏在了指间。
小小的一只鸟，只微微一用力，就被细白的手指碾碎……殷红的血像是上等的胭脂膏渐次化开，沿着指缝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上……洛玲珑告诉她。要先养着细鸟，等养到了日子，寻个黄道吉日再焚香沐浴服食细鸟的皮，她才能获得新生。
可这会，胡卿月觉得自己再不能相信洛玲珑的话了。
从头至尾，这个女人便没有真心待过自己！
她恨恨一甩手，鲜血溅到了她身上穿着的华服上，散发出幽幽的香气。
香气袅袅间，她蓦地反手一掌掴在了眼前那只白玉的鸟笼上，将鸟笼打得“嘭”一声坠落。上好的白玉紧跟着“啪嗒”碎了。
因为她是胡卿月。所以她派去送礼的人要亲自将东西交给容氏女。容氏女就必须出面。
外界皆知容氏女同洛玲珑生得像，所以出来的那人，自然也就只能是像的。若不像，洛玲珑的计策。将来还如何能进行得下去？
胡卿月突然闹了这么一出，洛玲珑不禁跟着谨慎起来。
好端端的，胡卿月怎么会突然想到要送礼给她？
这不像是胡卿月的性子。
可洛玲珑自觉没有疏漏，略想了想，也就没有继续想下去。她去接礼时，特地换了高底鞋，生生将自己拔高了一寸多，说话时也特地换了爽脆些的语气，发型衣裳也皆是换过了的。
她心里头想着。依胡卿月的脑子是不大可能察觉出不对劲的，若来的是洛玲珑的人，她还要怕上一怕。
她不知道，肃方帝已将这件事告诉了洛玲珑。
而出身延陵白家的洛玲珑，怎忍得下那样的气。
人心里的痛苦。像是腐烂的伤口，必要狠狠刺上一刀，让脓血尽去，方能痊愈。
这个道理，胡卿月许久之前便明白了，洛玲珑如今也想通了，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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