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崇厉望着眼前的人。
她说,她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杀他?
殷崇厉掀了掀眼睛,眸中闪烁着意味深长的光芒。
“陈大小姐如何就能笃定,这些人是冲本王而来?”
锋芒毕露的反问仿若带刺一般,将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影衬的越发危险。
既然知晓这些人是要追杀他的,她又怎可能不是殷钦云的人?
她又怎可能不知道他同殷钦云水火不容的关系?
先前的无辜辩解,不过都只是伪装罢了。
披着乖顺外表的小狐狸,总是做出一副无辜的模样,仿佛这一切都与她不相关一般……
他的眸底波涛汹涌,面上却平静的可怕。
殷崇厉想,若他当真信了这只假面小狐狸,恐怕会有一日死无葬身之地。
陈可卿抱胸望着那坐在地上却依旧一副高高在上般模样的男人,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嗤笑一声,反驳道:“那依着二殿下的意思,这些人是追杀我的?”
她初来乍到,除了殷崇厉,可没招惹过谁。
“我可不认为我有这样的好本事。”
但殷崇厉就不同了。
他和殷钦云同是皇位的继承人,他们之间有复杂利益牵扯,有人想要取他的性命便也不奇怪了。
殷崇厉不置可否。
垂下的眼睑遮住眼眸中冷漠的情绪,似乎是不想同她再争辩更多。
既然她愿意在他面前做出一副无辜的模样,那他便配合她继续演下去就是了。
谎言说的多了,总会露出马脚。
只不过眼下这种情况……
殷崇厉心知,他先前虽然做出一副伤势不要紧的模样,但那也不过是为了迷惑陈可卿的判断,以免她觉得他伤势过重,做出什么不轨的举动,或者再将那些人引过来。
可从那么高的坑顶滚落下来,又一路护着陈可卿,他是人,又不是随意滚落的石头,怎可能伤得不重?
且不说在坑底拖得久了,会不会被那些追杀的人所发现,便是他的体力和伤势也撑不住。
殷崇厉不动声色的摸了摸靴内旁侧藏匿的一束信号烟花。
只要他将信号烟花打上空中,便立马会有人来救他,可这样那些追杀的人也会发现他们的位置。
——届时,能否活命便只能取决于两拨人谁来的更快。
两相比较,苍白的薄唇微微抿起。
心下却已然做了决定——这烟花只能作为最后保命的底牌,定不能轻易暴露。
殷崇厉的目光幽深,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所幸陈可卿也只是安安静静的在他旁边一坐,并没有想揣摩他情绪的意思。
他的眼角余光落在身侧那始终保持着礼貌距离的女人身上。
陈可卿方才放弃了继续网上攀爬的机会,而选择和他一同留在坑底。
这件事虽然叫殷崇厉惊讶,可却不足以叫他放下对她的戒心。
——她一定是另有所图。
是想要取得他的信任?还是想要进一步探得他状况的虚实?
又或者,她是真心实意的不放心他?
殷崇厉的眉心蹙了蹙,似乎是对自己这个想法感到不适。
如今之际,怕是只能寄希望于陆宸能够快些反应过来,将他的人都带过来,方能有一线生机可言。
隆隆的雷声掠过天际。
殿内人的好梦被这不合时宜的巨响闹醒,不由觉得颇为不自在。
雨滴的潮湿蔓延在殿内混着浓厚熏香的气息,却不能够使他安枕。
殷兆行抻了抻身子,多希望他这一觉醒来,能听到的是贺云的捷报。
可惜啊……
眼看着跪在殿下默不作声的贺云,他就知道,贺云失败了。
“起来吧。”
虽然心内不爽,但也算是意料之中了。
殷兆行缓缓跨步走下台阶,站定在那一直保持着跪地叩头姿势的人面前,居高临下,无一不透露着那属于上位者的风姿。
“奴才没能办好皇上的差事,奴才有罪。”
贺云不敢抬头。
作为殷兆行的心腹,他跟在殷兆行身边多年,自然深知在这种情况下,当然是显得越卑微越忠诚越好。
否则,依着殷兆行的性格,恐怕会疑心他故意放水,放跑了殷崇厉。
那他这颗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殷兆行低头看着跪在脚边的人,那副诚恳忠心的模样,仿佛他现在开口叫他给自己舔鞋,他都会做的毫无怨言。
“差事没办好,自然是有罪了。”
苍老的声音从头顶幽幽传来。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你,老二他……”
浑浊的眸中说不清是厌恶还是恨意,但总归不是什么好的情绪。
“他毕竟在边关呆了这么多年,想要除掉他,自然是要多费些功夫。”
殷兆行抬手捏了捏眉心那深厚的川字印记。
一击不中,下一次,殷崇厉便会有所戒备,想要下手便更难了。
不过那又如何?
他是皇上,他是天子。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他想要除掉殷崇厉,有的是法子,此次不成,还有下次。
“老二可发现你的身份了?”
“并未。”
贺云这才将脑袋从地面上抬了起来,却仍旧目视着面前站立之人的鞋面。
“只是,奴才手下的人追二殿下到断崖边,他便消失了。”
“消失了?”
殷兆行眉头一拧,冷眼望着跪在地上的人。
“什么意思?”
“就……奴才派去的人没有追到二殿下,眼下正在搜山。”
贺云如实禀报。
虽然他也没想明白殷崇厉到底是怎么消失的,但也无非就是跳崖了,或者躲起来了,凭空消失这种事情,他是不会信的。
殷兆行大笑了两声。
“好!看来你是真的将老**急了,真是好啊!”
虽然没能听到贺云成功除掉殷崇厉的消息,但好歹这个消息也能叫他高兴一下。
能将殷崇厉逼到这个份上,贺云也算是可以了。
毕竟殷钦云和殷崇厉针锋相对这么久,也没见他在殷崇厉面前占到几回上风,反倒是经常被殷崇厉压着喘不过气。
“你,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都讲给朕听。”
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怎样的情况,才能将殷崇厉逼到这个地步。